陈科进屋放好东西就坐在了饭桌边，陈志迷迷糊糊睁眼看了一眼，下意识就要起身，随后一想，自己也要去上班了，怕什么怕，便又心安理得的躺在了床上。

陈玉心神不安的进了屋子，沉默不语的站在一旁。

两天前还颐指气使，现在整个人却惊惶不安，像是随时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抛弃的小兽。

“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陈科开口。

陈玉一直低着头，听了陈科的话，一滴眼泪垂落了在了地面上，在干燥的水泥地上洇出一个圆点。

她心慌不已，不知道刘婶的话大哥到底会不会听。

陈玉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的害怕不安，即使在得知父母去世的消息时也没有，因为那时大哥紧紧的抱住她，让她感觉到安全温暖，她想，她还有大哥，也没什么好怕的。

以后的每一天，大哥都对她宠爱有加，那个时候她觉得即使失去父母生活也没有什么变化，她有大哥的疼爱，别人有的她都有，别人没有的，她也有。

后来一天天长大，她要的东西不再只是糖果，发夹这些小东西，而是漂亮的裙子，一张人人羡慕的电影票时，大哥也会犹豫踌躇。

每当这个时候，她只要哭着说自己从小没有爸爸妈妈，别人都有，大哥便会心疼的抱住她，什么都答应。

可两天之前，大哥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事事顺着她，不再一味宠爱她时。

陈玉才猛然反应过来，当大哥不再受这句话的威胁，她将什么都不是，是她无度的索取将维系两人的亲情给一一消磨殆尽，所以大哥现在才这么绝情冷酷的对待她。

而现在，说不定大哥还会听取别人的意见，早早辍学，回来学着干家务，等着年龄到了就随便嫁出去······

这样想的陈玉却听陈科说道：“只要你还想认真读书，就继续，能读到哪一步就读到哪一步。”

！！！

陈玉倏的抬起头，通红的眼眶盛满震惊，“真的？我可以继续读书？”

陈科点点头，“除非你不想读。”

“我想，我想继续读书！”陈玉激动道。

床上的陈志翻了个白眼，傻蛋妹妹，读书有什么好玩的，而且这不又给大哥送一个死穴过去吗，现在还不得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科拿起自己的饭盒袋子，“自己想读就得努力，高中也不是那么好考的。”

看着陈科出门的背影，陈玉捏紧拳头，“放心吧大哥，我会努力的！”就算为了不早早结婚她也会努力的！

她们学校里有个女孩子被自己父母抓回去强行和别人结婚了，听说还是为了粮食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男人，有一次无意和同学们在街上看见她，已经没有了青春洋溢的样子，双眼无神面容憔悴。

那面容枯槁的模样给陈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不想那么早结婚，更不想是因为其它什么而不得不结婚。

“傻子！”陈志翻身坐起来，嗤笑道。

陈玉横了他一眼，“你才傻呢！”说完气呼呼的去厨房做饭了。

陈志坐在床上等饭的时候琢磨了一下，今天应该可以去找以前辍学的哥们儿玩一下，顺便也打探打探消息，看有没有什么轻松的工作能做。

这边陈科刚踏进纺织厂大门就被一直在等他的高进叫住，“陈科，这里。”

陈科走过去，“高干事？有事吗？”

高进笑得一脸神秘，“有，猜猜什么事？”

陈科一边向食堂走一边配合说道：“主任去找钢铁一厂的工会主席商量换粮的事，然后那边爽快的答应了？”

高进一脸惊讶，“真神了，这你都能猜到？”

“运气好。”陈科笑笑。

“这才不是什么运气呢，这明明就是你脑袋聪明，真的我觉得你很聪明为什么不继续读书呢？而且还去当纺织工人，哎，我不是说纺织工人不行啊，就是，就是感觉跟你沾不上边。”

“人生有一万种可能，高干事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去食堂吃饭了。”

“没了没了，本来想着让你高兴高兴的，主任他们采纳了你的意见，如果真的换回了粮，这么大的功劳说什么也要给你点奖励的，结果你反应这么平淡。”

“换回来了再高兴不迟，那再见。”

高进摆摆手向工会办公室方向走了。

陈科照常一碗稀饭一个玉米饼，数着包里剩下的粮票，陈科开始盼望着发工资了······

本以为又是听着王景江叨叨工作的一个上午，结果快到11点的时候高进竟然来车间找他了。

“工会的干事怎么又来找陈科了？”

“不知道，上次是另一个干事过来给陈科请的假，陈科什么时候跟工会的关系这么好了？”

“吸，陈科该不会是要调到工会去上班吧？”

“不会吧，陈科连高中都没有上，怎么去工会？工会的那些干事最起码都是高中毕业的。”

······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陈科面色如常的走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高干事？”

“是这样的陈科——”高进刚要说话，余光却看见车间里的一众妇女同志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高进无奈只能拉着陈科离车间远了点。

“是这样的，这不马上要国庆节了嘛，厂里有一批优秀员工的名额，冯主任给了你一个，顺便还想把你的事迹报道出来，鼓励工人同志积极上进。

本来是冯主任亲手撰写这篇文章，不过他这不是去忙换粮的事了嘛，就嘱咐给我了。”

“所以你现在······？”

“所以我现在就来找你采访采访啊，虽然冯主任也给了我一些他记的东西，但是不全面，为了更好的写好你的故事，陈科同志你可要好好配合啊。”

陈科：“那等下班以后吧，马上就下班了。“

高进摇摇头，“不用不用，我给你们组厂打过招呼了，直接我们办公室聊。”

陈科被高进拉着走了，等他到了办公室才知道为什么高进非要现在就采访他了。

桌子上摆着一台收音机，高进作贼似的关了门，拉着陈科说道：“陈科，你看看，你能不能修好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