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吓到她。

“是哪里的人，想弄垮爸爸。”顾海山道。

顾纭愣愣看着父亲。

父亲的神态，极度平淡，似乎这件事并不足以令他震惊。

“爸爸，你没受伤。”她道，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形容的冷漠，“你骗我！”

“没有。”顾海山道，“我没受伤。”

顾纭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下。

她仍是抓着父亲的胳膊。

“爸爸，我记得你对我说，你是铁打的。”顾纭又问，“既然铁打的，就不会受伤，是不是？”

她眼底满是质疑。

她的声音有种冰冻般的严肃。

她已经完全不相信父亲的鬼话了。

顾海山不禁蹙眉。

“是的，你爸爸永远不会受伤。”他道，“我答应过你妈妈。我会活着回来见你，所以爸爸答应了你，我做得到。”

他的话刚落，病房门推开。

顾念卿跑了进来。

她眼底含泪，紧紧攥住了父亲的衣袖：“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顾念卿扑到了父亲床边。

顾纭亦如此。

“没事，爸爸不疼。”顾海山摸摸顾念卿的头，柔声道。

顾纭眼眶湿润。

父女二人，齐刷刷跪下。

“爸爸……”顾纭哽咽。

顾念卿也哭了。

她抽泣着。

顾海山把两个孩子揽入怀中，不断跟她们说：“乖，不哭，不疼……”

他的眼睛，也有点潮湿。

他想起了亡妻。

亡妻曾经跟他提过，不许他再受伤了，不许他食言。他说过会活着回来见她。

如今，终究食言了。

这世界太残酷了，他总要用性命换来两个孩子的安稳幸福，哪怕只有一天，他也觉得够了。

他的小女儿顾媛媛，比她的姐姐幸运多了。

他至少看得到，她在他面前撒娇。

“爸爸，我以后都听您的。”顾念卿趴在顾海山肩膀，哽咽着道，“以后，您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好吗？”

她像往昔一样缠着父亲。

父亲宠溺笑了笑。

顾纭则擦干净泪水，站起身。

“爸爸，您先睡吧，我们明早来陪你吃饭。”她道，“今天，我和念卿睡客房。”

顾海山笑道：“好啊。我让厨房做些你喜欢的菜，你多吃点，免得饿瘦了。”

说着，他揉揉她的头，叮咛：“晚上注意休息，不能熬夜，别学习太累。”

“嗯，我听您的。”顾纭道。

说罢，她转身朝外走。

走出了顾海山的卧室，她关上了房门，靠在墙壁上，慢慢滑倒在地毯上。

她蜷缩起膝盖，抱住了脑袋，哭出了声。

顾念卿听到声响，从她姐姐卧室里钻出来。

“姐，姐？”她喊她。

顾纭抬眸。

她眼角尚且挂着晶莹泪滴，脸色苍白。

她冲顾念卿招手。

顾念卿爬过去，挨着她。

“姐姐。”她轻轻握住姐姐的手，担忧问，“你怎么了？”

顾纭咬住了下唇。

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身。

“没事。”顾纭道，“我没事。”

顾念卿仍是狐疑，拉着姐姐的手臂晃：“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顾纭不肯说。

母亲死前那场噩梦的画面，依旧在她脑子里盘旋，挥之不去。

“我们出去走走吧。”顾纭道，“医院太压抑了。”

顾念卿不肯松手：“姐，你到底怎么了？我害怕。”

顾纭叹了口气。

“念卿，我们不怕。”顾纭道，“我和你爸爸会一辈子都在。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依仗。”

顾念卿不懂这话的意思。

顾纭也不想再说下去。

她牵起了妹妹的手。

顾念卿虽然年纪小，力气却不小，任凭顾纭拽她，也挣脱不开。

顾念卿跟姐姐闹腾了一阵子，被顾纭硬拽了出来。

她还是担心姐姐。

她们姐妹俩坐电梯下楼。

顾念卿挽住了顾纭的胳膊，低垂着头，不吭声。

“怎么了？”顾纭突然问。

顾念卿摇摇头，说：“没事。”

顾纭就不勉强。

她们到了楼下。

顾念卿的情绪还是闷闷不乐。

顾纭想了想，对妹妹说：“念卿，你想要什么礼物？”

顾念卿道：“什么也不需要。”

顾纭道：“那，我们买辆车，给念舟念琛买个玩具，怎么样？”

顾念卿点点头：“可以啊。”

她还是闷闷不乐的。

顾纭不忍心让她这样，故而岔开话题，问道：“念卿，你现在读高三了，考试怎么办？”

“没有压力。”顾念卿道，“我每次考试成绩都很优异，我自己也很满意。”

顾纭失笑：“你这么厉害，爸爸该骄傲了。”

顾念卿也跟着笑笑。

她笑容苦涩。

顾纭不由更加怜爱她。

她们姐妹俩逛街，选择了一家商场。

进入了车库，准备挑车时，她们遇到了霍景沐。

顾念卿愣住，停下脚步，看向霍景沐。

霍景沐显然也认出了她。

两人四目相撞，顾念卿感觉霍景沐的视线锋利，宛若刀剑。

她不自主低下头。

霍景沐径直朝她和顾纭走来。

顾念卿的心跳漏掉了半拍。

顾纭的反应则很大，她下意识将顾念卿挡在身后。

“念卿，你先走。”顾纭对妹妹说。

顾念卿摇摇头：“我不走。”

霍景沐已经走近了，顾念卿躲无可躲。

霍景沐盯着顾念卿看。

他的目光锐利逼仄，仿佛要穿透顾念卿。

顾念卿浑身僵硬，一动不敢乱动。

最终，霍景沐的目光定格在顾纭身上。

顾念卿吓得差点晕倒。

“小姨，原来你在这里。”霍景沐淡笑着道，“正巧，我要找你呢。”

顾纭警惕望着他：“找我什么事？”

“我想跟你聊聊。”霍景沐的目光掠过顾念卿，语调微凉。

顾纭道：“不必了。你不要再纠缠我，行么？”

霍景沐似笑非笑，道：“我们的婚约，不是你说结束就能结束的。”

顾纭沉默。

霍景沐道：“你跟我去个地方。”

顾纭拒绝：“不去。”

“我带你去见你妈妈。”霍景沐又道。

“你胡说八道！”顾纭怒斥，“你根本没见过她。”

顾念卿却怔住了。

母亲离开后，爸爸就疯狂寻找母亲。

但是，父亲并没有放弃，一直在暗处找寻。

这件事，顾念卿知晓。

两人僵持中，顾纭瞥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男人。

她眼睛一亮：“景墨哥。”

霍景墨也看到了她。

他快步朝她们走来。

顾盼望着哥哥，有种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霍景墨的目光扫过顾念卿，落在顾盼身上。

他蹙眉：“小棠，这里有什么危险？”

顾盼忙解释说：“不是。刚才……”

她把霍景沐找过来的事告诉了霍景墨。

霍景墨闻言，冷冷瞥向了霍景沐。

他眼眸漆黑如深潭，寒意森森，让霍景沐不禁打了个冷颤。

霍景沐收敛起了眼中的戾气。

他恢复温文尔雅，笑着对顾盼道：“你先去病房。我和你哥谈几句。”

顾盼乖巧答应了，随即跑开了。

霍景沐这才看向顾纭，语气温柔：“你怎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