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在廊下，背后是白雪翻飞、红梅傲立的院景。

宋韫望着他如画般精致的眉眼，心情突然有点复杂。

“你会不会后悔？”她下意识勾紧他的食指。

宋弃正好笑桃桃居然一眨眼就睡得呼呼噜噜了，闻言，长睫往上一掀，“后悔什么？”

他那对浅色眼瞳里有利光闪过，宋韫咽了咽口水，“后悔在变成萧无厌的时候求娶我——若没有我和桃桃，你现在的身份也许会更尊贵。”

前世在登基之前，他没有改变过身份。

但和今生一样，他还是借助了蛮族大军的力量。

皇帝西征，遇刺以及胡家公然叛乱，他曾有那么多唾手可得的机会去实现自己真正的抱负。

御极天下。

她不是男人，但她也知道，那对男人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在朝中屈居人下，情爱关系又见不得光。

时移世易，等到她年老色衰的那一天，他还会这么迁就她吗？

“你还是不信我？”宋弃眼睛眯了眯，“你为什么笃定我对那个位子感兴趣？”

她垂着头，手上无意识轻拍着桃桃的背，却说不出话。

宋弃拧起眉头，冷道：“如果我真有那个心，你以为女人和孩子就能阻得了我！”

宋韫听此，也蹙眉闭了下眼睛。

他往上攥住她手腕，微微低下头，“宋鼎那么爱云氏和她的儿子，为了掌权，不也把那孩子推出来做棋子了？”

“至今为止，”他沉着声音，一字一句，简直要咬牙切齿了，“除了爱，我向你求过什么吗？你——怄死我了！”

宋韫抬头，对上他发红的眼尾，和眼里闪烁的水光，心里一揪一揪地疼。

“我怕你委屈，怕你不甘心……你也说过，我们兄妹不是兄妹，夫妻不是夫妻，即使你晚归，我也没资格在你殿里等你。现在你还没封地，将来你去了封地，若近些还好，若远了，只怕两三年都不见得能回来一次。”

她把脸贴上桃桃的发顶，“两三年，你知道桃桃会长到多大吗？”

说到后面，她哽了一下。宋弃见她腮边有莹莹光点落下，伸指一抹，是泪。

原来，她的心跟他是一样的。

只是，她的忧思和疑虑比他更多。

“我们私奔吧。”他俯身，一手握住桃桃攥起的小拳头，一手盖在她手背，“什么狗屁封地，什么狗屁信王，我全不要了。我们出海到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做对普通夫妇，怎么样？我武能看家护院，文能洗衣做饭、烧水煮茶，很划算的，考虑一下吧？”

“噗。”听到前面，宋韫还一惊，等他讲到看家护院和洗衣做饭，她实在忍不住破涕为笑，“洗衣做饭、烧水煮茶的文还是不要了吧，我怕教得女儿长大也只会这几样。”

看她转忧为喜，宋弃也微微一笑。

“人生短短几十年，我们真正能一起度过的日子其实很有限。若把心神都耗费在猜疑和忧虑中，岂不是太可惜了？小时候练箭，我没有一天停过——就算右手被宋鼎派人打断了，我也只是爬起来，改用左手练习。如果我把那些光阴浪费了，那么现在的我根本没有机会站在你面前。”

“你问我后悔娶你吗？和日思夜想的人成婚，换做你，你会后悔吗？”

“一一，我不是为了你和桃桃，才不去争那个位子的。”簌簌落下的风雪声中，他说，“我已经得到了这世上最珍贵的至宝，那些东西，再也入不了我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