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作者:粥荔 | 分类:古言 | 字数: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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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对质
人一辈子能连着撞几次大运?
宋弃咬着手腕,直到尝到血腥味,心里明白了不是做梦,眼神还是钝的。
成亲的时候,他对她来说,是个全然的陌生人,所以他从没奢望过她会喜欢他。
更别说孕育融合着他们血脉的孩子。
四个月,算起来,该是她启程回都那一晚的事。
可她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是孕期反应格外强烈?
还是她生过病请过医?
这么久了,孩子还在,她是不是其实……开始有一点点喜欢他了?
所以,她才愿意接受有他血统的孩子?
不过,她若真的愿意,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呢?
她该不是想去父留子吧?
如果这样她能开心,去父留子……
就去父留子吧。
宋弃的脑子里被蜂拥而至的想法挤得满满当当,四肢百骸也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突如其来的喜讯更是陡然变成了令他极度不安的恶信。
“你疯了?”
宋韫起先看他咬胳膊,还在心里笑他犯傻,等见到有血渗出来,她不禁吓一跳,忙将他的手腕从他嘴里救下。
他人白,殷红鲜血混着青紫齿痕,实在触目惊心。
宋韫皱着眉,嘟起红唇,托着他的胳膊,轻轻吹了两下。
“宋昭阳,这个孩子,你是怎么想的?”宋弃盯着她的脸,心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怎么想的?”宋韫抬起头,“我还要问你怎么想的呢?”
他果然变了。
之前在交趾,他恨不得整日缠着她,一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
她才离开几个月,他听到有孩子,还满脸紧张。
一个男人,听到妻子有孕,难道不该是欣喜若狂嘛!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宋韫眼珠一转,嘤一声哭起来,“你不想要我和孩子了,是不是!”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心里都急死了,她还在这给人乱定罪。
宋弃虚虚揽着她,也一吸鼻子:“你血口喷人!我向来守身如玉,你去找,要能找到我还有别的女人,我立刻一头撞死给你下任丈夫腾地方。你这样诋毁我,是不是想去父留子,打算不要我了!”
这些话藏在心里还好,一说出口,他就觉得那委屈像决了堤,化作眼泪哗啦哗啦往外涌。
吧嗒吧嗒,豆大的泪珠接连落在宋韫手背,她不由愣住。
往上一看,他果然又红着鼻头红着眼尾哭成泪人了。
完了,玩过火了。
她本来想借假哭诈诈他的真心话,结果这人比她厉害,说哭就哭啊。
“别哭了。”宋韫心虚地捏着袖子给他擦眼泪,轻声细语地哄他。
擦着擦着,看他不说话,只默默垂着睫毛淌泪,她呆了呆,他哭得还怪惹人怜。
只是,惹人怜归惹人怜,她看久了,也抑制不住地要烦躁。
真能哭啊。
她手都酸了。
宋韫咬着牙,用力一抹他眼角的泪水,板起脸道:“别哭了!烦不烦,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真有出息。小心以后我说给孩子听,叫祂笑话自己阿耶是个爱哭鬼。”
“我以后还是孩子阿耶?”宋弃翕动鼻翼,把鼻腔酸意压下去,闷闷问。
“废话!”这是什么蠢问题!宋韫都不知道他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点着他的额头道,“我看你这脑子实在不太好,要不,孩子还是不要了,免得生出来,日后被你带得长大了变成傻子。”
“别,”宋弃抓住她的手,“孩子不会傻的,因为我不傻。”
想了想,他又认真补充一句:“你也不傻,孩子绝没有傻的可能。”
“噗嗤——”宋韫终于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这还不傻,能说出这番高见的人就够傻的了。
“那你就是要这个小孩了?”她笑完问。
“要。”宋弃这次没有犹豫。
他俯身抱紧宋韫,不安地说:“我种出粮食了,以后不用再花高价从别的州府买粮了。有了粮食,原本各行其是的八个部落也投诚了,今后交趾会越来越好,我也会学着做个让孩子自豪的阿耶,你能不能先别急着否定我?”
宋韫也惊喜:“你真的种出粮食啦?”
“对啊,能磨面能酿酒,一年两季,教种地的老头正在想法子提高产量,明年就能看到成效了。”
“好厉害,”这真的是天大的喜事,宋韫不吝夸赞道,“原来你这几个月做了这么一件大事,真厉害呀。”
宋弃被夸得有点飘飘然。
他伏在她颈窝,闷声道:“我每天起早贪黑泡在地里,你还冤枉我外面有女人。”
宋韫无语,倒会翻旧账。
她拍拍他的后背,说道:“不知者不罪嘛。再说,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给我来封信说说,还怪我。”
“我写了,是你没回信给我。而且,你发现有孕,不也没写信告诉我么。”
宋韫道:“胡说!我给你写了不下八封信,你就回了一个,还是一个又大又丑的‘阅’!”
宋弃也道:“胡说!我给你写了十五封信,你就回了一封公事公办的报平安的信!”
两人一前一后说完,起身分开,注视着彼此眼睛。
察觉对方都没说谎后,宋韫先移开了视线。
在这皇城里,有胆子且有能力拦截他们家信的,也没几个人。
显然宋弃也想到了。
“是不是你家人,不想让你再跟我来往啊?”他问。
想到皇帝哥哥对这孩子除之而后快的态度,宋韫顿时愁上心头。
“你带我回交趾吧。”她说。
宋弃倒是想,可他知道皇帝太后和太上皇对她有多重要,就算此时违心走了,她也不会快乐。
“你自己不是总说,你在家里最受宠了,最受宠的公主和交趾来的使者私奔,哇,传出去,追杀我的人能排到东海去。”
他说的都是实情,宋韫也知自己在犯傻,但她不满他的态度,“呸,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还怕死。”
宋弃隔着她的雪青薄绫袄,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肚子:“要做阿耶的人了,自然得惜命些,哪还能跟从前一样呢。”
还不到双十的年纪,说话这样老气横秋,宋韫嗤笑一声,低头看着鼓起来的腰身,蓦地惆怅起来。
哥哥不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若告诉他,他那个脾气,只怕要进宫拆房了。
宋弃在她皱起的眉间落下一吻,道:“马上到年底了,交州王那时再来接王妃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