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作者:粥荔 | 分类:古言 | 字数: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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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乱套
宋弃缓缓握拳,薄唇也紧紧抿起,吓得送药膏的小宫女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抬眼:“来送药?”
小宫女硬着头皮答:“回殿下,是裴太医给的外用的药膏。”
“现下就要擦?”
“回殿下,裴太医说,须得尽快揉开淤血。”
宋弃颔首示意她过去。
小宫女挨挨蹭蹭挪到软榻边,可公主躺在外侧挡着春音,她又没胆子越过公主去给春音擦药,就在榻前站住。
宋弃瞥过去,见宋韫抱着春音的胳膊不撒手,叹口气,到榻前弯腰抱起宋韫:“昭阳,让她上药。”
宋韫其实很清醒。
只是春音受伤的事叫她一时无法接受,她暂时不想说话。
此刻被宋弃抱在怀里,她神智回笼,便听话地松开春音的胳膊,任由他将自己抱去外间。
她以为他会像先前那样把自己放在圈椅中就会松开,哪想今次他竟直接抱着自己坐在了圈椅中。
他的胸膛硬邦邦的,怀里又没多少热气,宋韫坐得并不舒服。
可他神情不虞,隐隐还带着阴沉之色,她忽而失却胆气,没有耍性子喊他放下自己。
这一晚,又惊又吓的,她也确实累了。
想起晚间那一幕,她脸色仍不由发白,幸而当时她误打误撞踢上宋鼎小腹,否则还不知道会怎样。
她实在难以相信宋鼎会真的对她出手。
疯了,宋鼎一定是疯了。
宋弃垂眸,见怀中人乖乖靠在自己肩头,纤长浓密的眼睫眨啊眨,跟挠痒似的搔动着他的心。
“他打你了?”
宋韫摇摇头:“他打春音了,还没来得及打我——”接着她眉头皱起,露出嫌恶之色,“我大概踢上他命根子了。”
宋弃哑然,面上如磐石般坚毅的神情却慢慢有所龟裂。
宋韫盯着宋弃的脸显露出扭曲的迹象,觉得很好笑,被宋鼎破坏节日带来的坏心情也散了些。
“他为什么要打你?”
宋韫叹口气:“谁知道,我惹他的次数太多,或许今天他忍无可忍了。”
*
除夕夜交趾府衙后院发生了两件惹人热议的奇事。
一是向来温文尔雅的育王不知为何突然对昭阳公主发难,并踢伤了公主的贴身女官。
二是一直闷不做声的三皇子在扶育王回屋的路上故意将育王丢开手,害育王摔了个大马趴!
前者因为其中两位当事人身份过于尊贵,且事发地在内室,大家不知详细情形,故而短暂讨论几句便失去兴趣。
反倒揪着目睹育王摔倒情景的宫人们刨根问底,势要了解育王被三皇子推倒的每一步。
消息传到前院时,刘知府正在招待随队而来的官员。
大家拥着小火炉,赏雪喝酒,本是无限雅趣。
结果一听后院住的三个人,一个受了伤,一个受了气,还有一个火上浇油使受伤的那个伤上加伤,血淌出半里地,当下就吓得两腿一软。
皇子皇女哪怕只一个出事,他都得扶扶自己脑袋稳不稳。
这回好,三个人全乱了。
他原以为只昭阳公主一人难伺候些,不想这些日子,公主都乖乖呆在后院翻看府里藏书,竟是半点没为难他。
眼下看来,真正可恶的居然是那个哑巴似的三皇子,看着不声不响,却敢对育王下手。
刘知府的冷汗在厅内烛火照耀下如瀑滑落。
沈璎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转着手中酒杯,在听到育王和昭阳公主吵架时,只挑了挑眉梢。
但在听说三皇子将育王推搡进雪地害育王磕掉两颗门牙时,他面上的表情终是没维持住,嘴角抽动起来。
刘知府瘫坐在椅中,面色灰败。
厅内诸官沉吟良久,纷纷说不能耽搁,得赶紧去看看育王伤势是否严重,再说,去拜见过,也便于听命行事。
刘知府一听有理,就整整衣冠,招呼大家同去。
沈璎起先坐着没动,但实在好奇后院内今晚究竟发生了何事,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一大堆官老爷连带着提灯照路的丫鬟,浩浩荡荡排成一长队。
大家穿廊过院,直奔后院而去,谁想到达后院门口,却结结实实吃了顿闭门羹。
隔着院墙,依稀还能听到有个男人在痛苦的呻吟。
刘知府捻须拭汗,没了主意。
其余人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是好。
反正他们不敢去叫门。
沈璎仰头,在墙角错枝伸展的梅树上盯了一会儿,背着手悠悠顺着小径离开。
既然进不去,何必还傻站着浪费时间。
刘知府在院外站着的这群人中官职最低,背景更是几乎没有,否则也不会一把年纪还被调来交趾。
他陪着小心附和众人说几句为难的话,抬头瞄到炮楼上的士兵,便招手叫人下来问话。
大兵得令,翻出炮楼,三两下跃至刘知府跟前跪下。
刘知府问:“院门是谁叫关的?”
大兵回道:“是公主殿下,她说身子不适,想早些歇息,就叫宫人将门关了。”
“王爷呢?”
“早前裴太医来看过,开了药,此刻也睡下了。”
知道里面没再闹,刘知府放了心,忽觉前来探望的举动实在是傻,就躬身请诸位大人又受累往回走。
*
外面刘知府如何为难,宋韫一概不知,她只知这个除夕过得糟透了。
春音受伤躺着不能动,她和宋鼎也真正撕破虚假的友爱面具,正式开了战。
唯一欣慰的是宋弃还没表现出任何想要出府和交趾人结识的意思。
因晚间那一闹,后院氛围紧张,没人再提年夜饭的事。
宋弃看春音一倒,宋韫这屋子简直没个章法,底下人发怯,主子不传,一个人影都瞧不见,就没走。
他唤来人把春音抬去侧屋安置好,又命两个小宫女寸步不离守着,这才牵住跟尾巴似的追着春音转的宋韫:“让她躺着歇歇。”
宋韫动动被他握住的右手,讷讷点头。
宋弃牵着宋韫走回房。
对面屋里灯火通明,宫人跑进跑出,乱哄哄的,宋弃只看一眼,便漠然收回视线,喊宫人开饭。
不知是不是心境有所变化,宋韫如今看宋弃挺顺眼,对他自作主张的行径也不觉讨厌。
她好似在他转出转进为她张罗诸事的背影上看到了春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