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灵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梦里没有沈自玉。

她一次次从噩梦中醒来，眼前浮现出沈自玉化作萤火消逝的一幕，灵力暴动，再次跌进醒不来的梦里。

心境摇摇欲坠之际，云灵见到了父亲。

云亭月盘腿坐在灵栖树下泡茶，轻盈的纯白色花瓣打着旋儿落下，调皮地跃进茶汤里，晕染成淡淡的青色。

将一杯清茶放在云灵手边，云亭月嗓音轻缓：“喝茶。”

云灵没动那杯茶，抬眸静静地望向栖息在灵栖树上的青灰色鸟雀，淡淡的萤火微光萦绕其周身，眷恋不去。

“那是什么？”云灵问父亲。

“是青鸾，可还记得你母亲说过，有关青鸾的传说？”

云灵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隐隐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喝茶。”云亭月又重复了一遍。

云灵这才端起白瓷茶杯，将那杯带着淡淡花香的清茶灌进了喉咙里。

“此茶名为浮妄，浮生皆虚妄，死生不可强求。”

清茶入喉，云亭月的声音越发轻缓，四周景物变得模糊不清，四肢轻飘飘的，像一片被风裹挟的羽毛，不知要飘向何方。

云亭月走出云灵房间，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微微颔首：“放心，已经没事了。”

“爷爷，小姑姑什么时候醒啊？”景瑗问。

云亭月俯下身，轻轻地摸了摸景瑗的头，说道：“很快，她也到了该回落云山的时候。”

闻言，景瑗的眼睛都睁大了，不可置信地看向爸爸，又看了看妈妈，声音委屈道：“我不要小姑姑走……”

云栖抱起景瑗，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云亭月：“爸，不是说好尊重灵灵的意愿，至少也要等她读完高中吗？”

云亭月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说道：“我绝对尊重她的意愿。”

这天午后，笼罩整个湘州的阴云逐渐散去，许久不见的太阳从云层后探出头来，美好的晴天终于来临。

黄昏之际，云灵清醒过来，望着那双平静无波，看不见一丝悲伤的眼睛，云栖终于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

有关沈自玉的记忆全都被消除了，甚至这半年发生的事情，云灵都记不清了，她的记忆似乎停留在金秋九月，“昨天”还在讨论要转去哪所高中。

“你出了点意外，丢失了一部分记忆，没什么大碍，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云亭月睁着眼睛说瞎话，笑眯眯地同云灵解释。

云灵闻言，挑了挑眉梢，说道：“就为了这事，你特意跑来湘州？”

“你哥惯会大惊小怪的，生怕你出事，我就说你这只野猴子皮实得很，他还不信，非要我出山一趟，好好瞧瞧你。”云亭月作出一副“我勉为其难，只好跑这一趟”的模样，云灵白了他一眼，便不再多问。

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失忆”这桩小事。

晚上，睡在景航房间的云亭月过来敲门，云灵应了一声“门没锁”，手里拿着自己莫名其妙坏掉的手机，眉头微微蹙起。

“有事？”云灵头也不抬地问。

“你母亲想你了，离家这么多年，也该回去看看了。”云亭月直截了当地开口。

云灵这才抬眸瞥了他一眼：“你想骗我回去继任族长，自己出来逍遥快活？”

“我自是随你一道回去，继任族长的事不着急，等你读完大学再讨论这事也不迟。”云亭月好脾气地解释道。

“真的？”云灵微眯起眼睛，明摆着不大信他。

云亭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表情再真挚不过：“自然是真的。”

“我考虑考虑。”云灵没急着答应他，云亭月出奇地好说话，笑眯眯地道，“都随你，我尊重你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