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欣坐在车里发呆，直到沈自玉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

车内开着暖风，和外面是截然不同的温度。

待沈自玉系好安全带，孙可欣发动汽车的同时，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小珩，妈妈在雅园还有一套房子，我们搬去那住。”

“我先替你拿了几件衣服，剩下的改天……”

“我不是你们的附属品，任你们操纵。”沈自玉打断了孙可欣的话。

孙可欣抓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蜷缩，低喃道：“小珩，妈妈很抱歉。”

又是同样的话，沈自玉几乎要笑出来，他闭了闭眼睛，说道：“在孙教授这里，没什么是一句抱歉不能解决的。”

孙可欣没再说话，目视前方，聚精会神地开车，自打沈明熙出了车祸，进进出出都需要她来开车。

孙可欣不能表现出一丝怯懦，哪怕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沈明熙浑身是血的模样，眼前浮现出安泽远被填充后的遗容。

她依靠沈明熙得到了很多便利，却从来没想过要做一株依附他而生的菟丝草。

她曾经最恨父亲那样没有责任心的家长，兜兜转转，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大人模样。

雅园的房子是普通的三居室，孙可欣提前找家政公司打扫过，里面一应俱全，冰箱里还有牛奶和面包。

布艺沙发，带蕾丝边的格子桌布，天蓝色的窗帘，阳台一侧摆了精致的花架，几盆好养活的绿萝长势喜人。

“小珩，床已经铺好了，你早点休息。”孙可欣把几个箱子先放在客厅里，拿了笔记本电脑准备去房里。

“我睡不着。”沈自玉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道，“原来你更喜欢这样的家，所以为了今天，蓄谋已久，对吗？”

孙可欣走过来坐在沈自玉对面，凝眸注视着他，说道：“所有的喜欢都是拿不喜欢交换来的，你从小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不曾为了金钱而犯愁，你觉得我冷漠无情，对你不闻不问，可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只是把我当成棋子，肆意摆弄。”沈自玉道。

“谁不是活得像颗棋子，难道这些年我生活得很开心吗？”孙可欣兀地拔高了音量，从沈明熙出车祸以来，她不是提心吊胆，就是委屈憋闷，桩桩件件的烦心事像大山一样压在她肩上，她又能找谁去发泄。

她承认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妈妈，可她的生命里也不曾有过称职的父母啊。

孙可欣压抑地喘息着，心中生出无数个念头，软弱地想要把这些年受到的委屈一股脑地说出来，可作为妈妈，即便是不称职的妈妈，她张不开这个口。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孙可欣几乎是落荒而逃，她的眼眶已经红了，鼻子也酸，再说下去怕是要忍不住，当着沈自玉的面掉下眼泪。

沈自玉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很久，直到特意为云灵设置的铃声响起，他才如梦初醒般，走回了自己房里。

“小玉，外面下雪了。”云灵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带着呼啸的风声。

沈自玉下意识地看向阳台的房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如今的房间很小，没有阳台，只有一扇窗户。

“嗯，下雪了。”沈自玉推开窗户，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眯起了眼睛，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扑在他脸上，凉到骨子里。

“落云山落下初雪的日子，山上会开一种名为寒山玉的花，从覆着白雪的地里抽出细韧的茎，开出天地间最瑰丽的颜色。”云灵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下次落雪的时候，带你去看，好吗？”

沈自玉也笑：“好啊，等你下次带我去。”

“木～马～”云灵道，“我刚隔着手机给了你一个亲亲。”

沈自玉噗嗤笑出声来，摸了摸唇角道：“收到了，我很开心。”

“外面冷，回去睡觉吧，做个好梦。”云灵那边传来关窗户的声响，沈自玉应了一声，说道：“晚安，灵灵。”

“小玉晚安。”云灵笑着挂断了电话，沈自玉收起手机，手心摊开伸出窗外。

23层的风可真大，落在手心的雪花还没来得及融化，就被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