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计在于晨，云灵最近起得很早，一路走来，校园里还冷冷清清的，只有寄宿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往食堂去吃早饭。

云灵原以为自己又是第一个到的，没想到潘越来得更早，她放下书包，笑着跟潘越打了声招呼，却没得到回应。

潘越的书包仍背在背上，还将沈自玉的桌子顶得后移了十几公分，可他无知无觉，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

“你怎么了？”云灵走到他身旁，拍了拍潘越的肩，“书包背着不累啊？”

潘越放下肩上的书包，用力塞进桌肚里，声音很轻地说：“我没事。”

可云灵仿佛听见了弦外之音，听见有个虚无缥缈的声音说：“我有事，救救我……”

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室，原本安静的教室渐渐热闹起来，有人在背单词，有人在讨论作业里的难题，还有人没吃早饭，到处搜刮零食。

早读课上，云灵在草稿本上写了几个字，挪过去给沈自玉瞧。

沈自玉垂眸看了眼，微微蹙起眉头，对云灵道：“别胡思乱想。”

让云灵别胡思乱想的是沈自玉，可接下来几堂课，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要落在潘越身上。

课间的时间，连汤雯雯都觉察出不对劲，趴在桌子上看向潘越，疑惑道：“你想什么心事呢？随堂作业不写，错题也不订正？”

顾闻舟转过身来，对汤雯雯道：“你傻啊，他肯定是昨天晚上挨批了，因为月考成绩对吧。”

潘越不想成为他俩讨论的对象，一句话没说，径直走出了教室。

云灵想追出去看看，却有人在门口叫她，说数学老师喊她去办公室。

这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最后一节自习课还被英语老师占用，上了一堂新课。

大家都在记课堂笔记，唯独潘越坐立难安，他浑身上下像是爬满了蚂蚁，在一口口地啃噬他的肉。

如果人的脑子里都有一根弦，潘越那根已经绷到了极致。

昨天晚上，因为他的月考成绩，家里吵翻了天，刘桂枝哭天抢地的，好似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潘军点了根烟骂骂咧咧的，说老子为了供你念书如何如何辛苦，说潘越还是太快活了才吊儿郎当，跟他去工地上吃几天苦，下回准能考好……

潘越就站在一旁，头垂得很低，默默地挨骂，那些说辞一点都不新鲜，他能倒背如流。

夜里，潘越躺在床上，听见房里的小老鼠在黑暗中活动，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这是他一天当中感觉最安静的时刻。

也是他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候，他像是一尾搁浅的游鱼，被浪花卷到沙滩上，还在做最后地弹跳，可结局早已注定。

“放学了。”略有些清冷的声音在潘越耳边响起，他都装作听不见放学铃声了，可沈自玉偏要走过来，刻意提醒他。

潘越不想再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他想起沈自玉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突然就鬼使神差地抓紧了他的胳膊。

“我能去你家吗？”潘越哑着声音，问道。

沈自玉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就见云灵一脸关切地走到潘越身旁，说道：“要不去我家吧，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

“好，走吧。”沈自玉突然开口，打断了云灵的话，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主动将麻烦揽上了身。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走了一路都没人主动开口说一句话，沈自玉心里是不痛快的，明明没有人强迫他，可他就是做了件，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好在潘越不是咋咋呼呼的顾闻舟，他安静到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沈自玉在鞋柜里拿了双拖鞋给他换，他还磨磨蹭蹭的，犹豫着开口道：“要不还是给我个鞋套。”

“换上。”沈自玉又重复了一遍，踩着拖鞋走进去，才补充道：“穿鞋套不方便。”

潘越这才脱下脚上不大干净的板鞋，换上崭新的拖鞋，再次踏进沈自玉的家。

国庆节那天，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好似亲密无间，现如今，两个都不爱说话，也谈不上熟络的人，待在一间屋子里，才觉出尴尬来。

钟点工阿姨已经提前做好饭菜离开了，三菜一汤的分量很足，就是两个人吃也绰绰有余。

沈自玉只是收留潘越借住一晚，有云灵的前车之鉴，他既不愿去打听潘越的私事，也不愿潘越拿他当树洞，不管不顾地找自己倾诉。

好在，这顿晚饭吃得很安静，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

安顿好潘越，沈自玉拿着书包上楼，他锁上房门，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跨国长途，一个是麻烦精。

沈自玉回拨过去，却没人接听，他随手将手机丢在床上，心情烦躁地踢开了椅子。

过了十五分钟，麻烦精的电话打过来，沈自玉几乎是到了最后一秒才接通。

“我和哥哥在逛超市，没听见手机响。”这是云灵通过手机和沈自玉说的第一句话，早在国庆放假前，六人约定好去万悦城兼职，就交换了彼此的手机号码。

虽然一中明令禁止带手机去学校，可班上所有同学，几乎都有自己的手机。

在学校里，沈自玉就经常被人询问手机号码，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有些女生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的手机号码，专挑三更半夜给他打电话。

接到几个莫名其妙的告白电话后，沈自玉设置了自动拒接一切陌生来电。

那天，沈自玉将云灵新建为联系人，将她的名字打上又删除，最终备注成麻烦精。

沈自玉都已经做好了被她麻烦的心理准备，可麻烦精居然转了性，今天之前，还不曾给他打过电话。

“你们吃过饭了吗？潘越还好吧。”超市里人来人往，吵吵嚷嚷的，云灵不得不提高了说话的声音。

沈自玉闻言，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说道：“没事挂了。”

“等一下，我看到超市有石榴味的苏打水，买了两瓶，明天带给你，再见，沈同学。”云灵快速地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却也没直接挂断电话。

彼此安静了有五秒钟，云灵提醒道：“你先挂电话吧。”

“再见。”沈自玉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