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个一个往外走，后面就是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的。

安懿看见了她哥，一下子站起来:“哥！”

混着人声，她哥似乎并没有听见。

安懿撇嘴，叉腰，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安嘉行！”

安嘉行勾着兄弟的手一紧，茫然地偏头找寻喊他的人。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是他妹呢？

不对啊，他妹文文静静的跟个鹌鹑似的，怎么可能在这地方喊他，还吼得这么大声?

“谁啊？喊你喊得这么大声。”被勾着脖子的那位兄弟推了推安嘉行。

安嘉行:“不知道，没看见人啊……”

安懿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了，昂着头问好:“哥哥们好。”

嘶，这丫头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你怎么了？”安嘉行低头看她，眉头一皱，一脸很嫌弃，但手已经收回来了。

不能在妹妹面前流里流气的——这是家里太后的原话。

“我一个人走回去，害怕。”安懿说得很平常，面上也看不出一点害怕的迹象。

不止安嘉行沉默了，旁边几个听见的都沉默了。

你好像、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啊。

安嘉行倒是在想安懿是不是受到什么欺负了，不然也不可能一反常态地来找他。

虽说他从小就知道有这个妹妹，但毕竟才相处了一个暑假，还没搭上几句话，现在才开学一周多她竟然找上他要一起回家了？

“这就是你妹妹?叫什么——懿言嘉行的懿言?先前还和安嘉行勾肩搭背的男生看了眼安嘉行，又弯腰问她，“小妹妹，你多大了？”

安懿觉得他很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只笑得很甜美很乖巧:“我叫安懿，不叫懿言。今年七岁了。”

“哦～是这样啊。你哥之前自我介绍说是名字取自‘懿言嘉行’，还有个妹妹也是这个成语，我还以为你俩对半分呢。你是不是在上一年级?那确实不应该让你自……”

安懿打断他，一本正经的纠正他:“我已经二年级了。”

他还想说什么，被安嘉行捣了一肘子推旁边去了:“李世杰，你滚一边去。”又低头看着安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就算是穿越、重生，对她来说身边的都还是熟悉的人事物，都是她经历过的，本没什么的，现在的安嘉行对她来说也就一小孩儿，可被他这么一问，安懿就忍不住红了眼眶，鼻尖一酸，她慌忙垂了头闷声说:“没事。哥哥，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我等你好久了……”

说不上对熟悉，只是因为那点血缘而牵扯到一起的兄妹，在这一刻，安嘉行突然觉得自己的妹妹好像很孤单很惶恐，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心里酸酸胀胀的，他朝旁边几个兄弟摆摆手:“今天我就带我妹先走了，明天给你们赔罪啊！”

不过半大点的孩子，现在正是讲究江湖义气的时候，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两方一抱拳作礼。

看的安懿替别人尴尬的毛病都要犯了。

李世杰笑:“好，明天你得请客啊！”

安懿这才又看向他，原来他是李世杰啊，和以后那个胡子拉碴，为爱醉酒、痛苦的人大不相同，难怪……变了那么多，莫怪她认不出来。

安嘉行牵着安懿的手走上回家的路，安嘉行看了她几次，还是没忍住，问她:“是不是有人在学校里欺负你了？”

安懿摇头:“没有。”

她好像又变得很沉默，和记事以后兄妹俩第一次见面一样默不作声，又不太一样，现在的他们手牵着手走在一起。

安嘉行看了一圈，脚步方向一转，拉着安懿走到公园长椅上坐下，自己蹲在安懿面前，视线相碰，安嘉行稚嫩的手轻轻抚在安懿头上:“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讲。”

安懿在这小小的身体和稚嫩的面容上仿佛见到了那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对她说:“遇到任何事不要自己扛，你可以来找我。”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口吻。

他一直都有把自己放在兄长的位置上照顾她。

安懿红了眼眶，抱住这个小小的兄长，头埋在他的肩上，终于忍不住哭了。

“哥……哥哥……”

她该怎么办？

她要再经历一遍、再经受一次痛苦的学习吗？

她都快要高考了，她本来都要高考了。

还有六十多天她就要高考了呀！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回来?

安嘉行手足无措地抱住她，拍抚她的肩膀。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右肩上湿漉漉的，还有温热的气息。

这就是……有妹妹的感觉吗？

安嘉行从来没觉得自己竟会有如此耐心，一个月前还不欢迎这个女孩儿到家里来的，现在竟然会陪着她哭，还细声细气的问她、安慰她:“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好不好？”

安懿抽泣着抬头，情绪宣泄出来以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吸了吸鼻子:“哥哥……我作业没写完，还骗老师说没带……被老师罚站了……”

啊?

安嘉行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从小没交作业的次数可多了，罚站而已，还没写检讨、叫家长，居然会让……小女生哭这么惨?

“那、那我们把作业补上交给老师就好了嘛。”安嘉行从没如此绝望过，他一个学渣，还要叫自个儿的妹妹补作业做个好学生，有点难啊。

“哥哥教我。”安懿撇着嘴，可爱的小脸上全是委屈，“我不会，都好难。”

“啊，好，那擦擦眼泪，我们快点回家，然后哥哥教你写作业，好不好？”

安懿听话地点头，从书包里摸出一张纸巾把脸上的泪痕全擦干净:“哥哥，牵手。”

安嘉行站起身来，牵住那小小的手。

兄妹俩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无限拉长。

安懿走了一会儿，就开始和安嘉行找话聊。

一会儿说路边的树像兔子、像羊，一会说草里有花、没见过，找他科普，一会儿说天上的云奇形怪状，像天宫、像仙女、像小狗……

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倒也有趣。

第一次，安嘉行觉得，有个妹妹好像也没那么坏。

第2章 我睡了:写字条，要学习

安懿对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了，重新走在这条还散发着泥土芬芳的石子小路上多少有些感慨和怀念。

他们家住的是老式小区，离学校很近，但对于两小孩来说又没那么近。

学校在一期中央，他们家在二期中央，小区和小区还隔了一条马路，他俩走回去也要有个半个多小时，更何况安懿今天还走走停停，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和安嘉行搭话，回去消耗的时间就更长了。

到家，已经快五点了。

“先吃饭吧?”安嘉行问。

安懿点头:“听哥哥的。”

晚饭吃什么是个比较纠结的事情，但对于现在的安懿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重温旧事——她得好好看看二年级的她、刚到父母身边刚和哥哥见面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在记忆里，她感受到的、体会到的都已经很模糊了。

小时候她有写过日记吗？

好像是没有的。

安懿把书包放下，翻了翻兄妹俩的书桌，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值得记忆的事情。

也对，她小时候连话都不敢说几句，写下来留住，承担着被发现的风险，这更是在挑战她的勇气。

“我烧了点菜，过来吃吧。”安嘉行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是他炒的，一盘辣椒炒肉丝、一盘小青菜，卖相没那么好，但能吃。

安懿回了神，起身去拿碗筷:“是昨晚的剩饭吗？”

安嘉行点头:“对，爸妈的已经煮在锅里了。”

安懿应了一声，沉默下来。

这是安懿平常的表现，可和她一路回来的表现实在对比太大。

安嘉行感到强烈的不适应。

“你有哪些作业不懂的?上课跟得上吗？”

安懿抬头，眨了眨眼:“啊……听都听得懂，但是写作业就不会了。”

安嘉行默了一瞬，好的，妹妹和他一样，也是个学渣。

安懿吃的不多，小半碗饭配了点菜就饱了。

主要是，人小胃口小，而且这时候老哥的厨艺对比以后差太多，她已经被养刁了。

吃完饭也不是马上就写作业的，安懿撑着脑袋看安嘉行，回想以后他的工作旅途，那叫一个坎坷和辛苦。

哥哥没考上高中，那么……她是不是有机会带着哥哥好好学习，考上高中、大学，让他找工作的时候不至于连敲门砖都没有呢？

她很想，但好像……很难。

“这么看着我干嘛?”安嘉行也放了碗筷。

安懿露出个笑容:“语文老师说让我们看看课外书，你这有吗？”

安嘉行没回话，皱着眉像是在回想，好一会儿才说:“有，在……应该在书柜里。”

安懿:“那是些什么书啊？”

小学生必读课外书。

别问他看没看，你猜它们为什么是在书柜里。

安嘉行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隐约觉得不该直接回答妹妹说是“小学生必读书目”，只好讪笑:“一会儿拿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