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晚自习下课，赵殷婕按例往操场去。

天气越来越热，晨跑已经彻底被改为夜跑了。

赵殷婕放下书包，做了做准备活动，开始跑步。

黑夜里，视野并不明亮，可她却直觉得看见前面百米左右的人影是曹叶。

身子板正。

赵殷婕稍微加大了点步伐，距离在缩短。

却又隔着那么远。

学校依靠着的山上，佛塔灯光闪耀，她却看不见这段情感破土成圆的希望。

慢慢地，赵殷婕又放缓了脚步。

追寻，一味的、无声的追寻，真的能够追上去吗？

“赵姐！”武萌萌在背后呼喊她。

赵殷婕回头，朝她招了招手。

两人并驱。

赵殷婕:“你怎么来了?”

刘晓君从后面超过来:“安慰安慰自己呗，免得回去只吃泡面长肉了有愧疚感。”

“！”武萌萌指着刘晓君，“你你你，你不是不来吗？”

刘晓君手拍了拍赵殷婕的肩:“这不我赵姐在，得来陪着吗？”

赵殷婕:“少拿我当挡箭牌，自己想来就自己想来，谁还会说你啊?君君～”

“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我。咦惹～”

赵殷婕笑着跑远了，刘晓君和武萌萌跟在后面追，还喊着:“赵姐你别跑！”

“等会儿！”

“慢点！”

赵殷婕摇手:“不能慢！”

本想高考的道路上，脚步不能慢更不能停。

泪水的挥洒洒去一天的疲倦。

这是青春的模样，昏暗的操场上也是少年少女们的舞台。

欢笑声也会历久弥新，日后想起来也是倍感活力。

两圈结束，赵殷婕下意识看向放包的位置。

曹叶的包一直是习惯性放在靠近食堂方向的倒数第二个篮球框下面。

赵殷婕则是放在倒数第三个篮球框下面。

两人的包离得很近。

曹叶已经背着包往回走了。

曹叶……

背影灼灼，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好像现在一样，越来越远了。

上次月考，学校贴出来的榜单上，曹叶在理科班年级前十，而她……

甚至都没有上榜。

这样的距离，要怎么去追赶?

她想，和他并肩，去到他要去的城市，甚至是同一所学校。

可是，太难了。

赵殷婕揉了揉太阳穴，除了一个乒乓，她真的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该怎么办呢？

回头问问朱正文，曹叶的目标在哪吧。

可是……

问到了又如何呢？

她真的可以去吗？

答案是，80%是否定的。

算了，先问问吧。

不管如何，总要试试的。

回到宿舍，有忙碌着洗衣服，馋了饿了的拿出泡面泡上。

宿舍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的食物的香味。

刘晓君:“赵姐，来口粉。”

赵殷婕挑起半筷子粉丝:“酸辣的，醋没放完，你可能不习惯。”

“好吃！”刘晓君眯着眼享受。

“赶紧晾衣服，水都滴下来了！”赵殷婕拎着刘晓君的衣服抖了抖。

刘晓君:“好嘞，赵姐。”

邓青揶揄:“赵姐，曹叶今天帅吧?”

“???”赵殷婕眨巴眨巴眼睛，又嘬了一口粉，“帅啊。”

陆筱:“咋啦？曹叶是谁啊？”

武萌萌:“哎呀，就是让我们赵姐芳心暗许的那位啊～”

“咳咳咳……”赵殷婕猛的被呛了一口，“瞎说什么？”

刘晓君:“赵姐看上谁了?上啊！”

赵殷婕:“没有，没看上谁！”

“啧啧啧，赵姐她慌了。”

“哎哟，还不好意思了呢～”

吴欣悦:“赵姐害羞了。”

赵殷婕只觉得满心无语。

最瞒不住的就是朝夕相处的闺蜜和室友。

赵殷婕默默翻了个白眼，任她们开玩笑去了。

“要咱说，就上去勾一勾……”

“勾什么勾，别闹。”赵殷婕打断刘晓君，“看你的书吧。”

“我心中无男人，只有学习，OK?”

刘晓君哄着:“好好好，只有学习，啊～”

赵殷婕把自己的小桌子收拾干净，摊开生物习题:“别打扰我。”

“诶，是谁说这两天不卷的?”刘晓君撞了一下赵殷婕的肩。

赵殷婕头也不抬:“我说的是不劳累，没说不复习。”

“宿舍大卷王。”

邓青:“最卷的不是你吗？”

“嗯?”刘晓君无辜，“我天天晚上玩手机，卷什么了？”

“哦～”信不信谁知道呢？

宿舍安静下来。

赵殷婕却难以静心。

太乱了。

没有一道题目能够看进去的。

赵殷婕抓了抓头发，合上:“算了，我还是上床睡觉吧。”

刘晓君:“哟，赵姐今晚这么早呢？才10:25。”

“困了。”赵殷婕站起来，把书扔回自己的上铺，折好桌子放到门边的空地，折回来把坐得褶皱的床单捋平，“君君，晚上不要太想我哦～”

“啧。”刘晓君翻了个白眼，“谁要想你啊，回你上铺去吧。”

赵殷婕:“嘤。”

张梦月:“赵殷婕，你是这么哭的?”

“那我——嘤嘤嘤?”赵殷婕回头看她。

张梦月双手合十:“别了，受不住。”

宿舍再度安静下来，赵殷婕回了上铺当然也不可能就这么睡觉了，拿了三千五就开始背诵。

能记多少记多少吧。

什么时候困了，自然就合上眼睡觉了。

“赵姐。”陆筱喊她。

赵殷婕：“怎么了？”

“明天生物抽默默什么呀？”

“我看看。”赵殷婕从包里翻出生物书，拿出自己写的那张便签，“第三单元全部和模拟卷（一）第22题。”

“题目还要默？”刘晓君皱眉，“题目默了有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写错了呢。”

“真是够有病的。”

刘晓君这话引起了宿舍对谢鼎的吐槽。

“可不是，他每次抽默都很无语。翻页翻得那么快，还不让我多写会儿。”

“还说什么，你们肯定都必须记熟了，所以每一页PPT停留的时间会短一点。”

“他每次都是看着他心中的得意弟子们写，他们不动笔了就翻页。”

赵殷婕轻叹一声，戴上耳塞，专心致志背书。

大家都已经了解到谢鼎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为什么还要这么义愤填膺？

Abortion，a-b-r-t-i-o-n，名词：流产、堕胎，失败、夭折……

现在曹叶在做什么呢？

是在复习生物、化学、物理，还是语数英？

赵殷婕呆了一瞬间，猛然回神，拍了拍自己的脸：赵殷婕你冷静点。

好好学习，好好复习！

赵殷婕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继续背单词。

背着背着，自然就睡着了。

“赵姐。”

赵殷婕听见这么一声轻微的声音，扯下耳塞，扒着栏杆往外探头：“怎么了？”

武萌萌：“聊聊天啊。”

“？”赵殷婕已经合上单词书了，“聊什么？”

“刚聊到恋爱，班长说她要找肌肉男，一定要能压得住她的。你呢？”

赵殷婕下意识往下看，并没有看见刘晓君，敛眉：“我啊……温柔、正直，身高比我高，男性。”

邓青：“没了？”

“再加个……不抽烟喝酒。”

陆筱：“你这条件一加，没什么男生符合这要求了。”

“总会遇到的。”

“诶，你们父母知道吗?”

“这事儿你敢让你爸妈知道？”赵殷婕反问。

武萌萌：“不敢。”

“我妈知道会打断我的腿的。”这话多少有点夸张了，但说话的人是刘晓君就不奇怪了。

“我也差不多吧。”赵殷婕点头，“别说早恋这个问题了，就是其他事情上，我表露出不愿意我妈都会冷我的脸。”

“说实话，我是怕我妈的，结果我妈偏偏还说什么‘我跟你是闺蜜啊，可以做闺蜜的，你有什么秘密可以跟我说的’，真的很反感。”

其他人都挺意外的：“开学见到你妈妈的时候感觉你跟你妈妈还挺好的啊。”

赵殷婕抿了抿唇：“是吧？看起来挺好的。”

可是，她感觉很累啊。

明明不想跟妈妈说什么，却总是拉着她要聊天。

说到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却又来反驳她、批评她。

说她不该。

总是以“你要懂事，你要成熟”来要求她。

走到外面，和同事、朋友一说到她，开口就是“我女儿很乖的，很懂事的”。

从小就这样，让她不得不戴上面具，笑得腼腆，强迫着自己去和那些人打招呼。

害怕、担心。

每次都在恐慌，万一这些人知道了她并不是那么的懂事，也没那么的成绩好，会怎么在背后说她呢？

赞扬多了，尤其是不符其实的赞扬多了，是一种心理负担。

为了去符合那些赞扬，她奋力跑了十八年了。

好累，真的好累。

赵殷婕退出群聊。

邓青：“说实话，我和我爸妈关系也不太好。但是吧，我谈恋爱肯定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张梦月：“其实有时候谈恋爱，两个人也能共同进步，为什么不允许恋爱？”

刘晓君：“这个你就别想了，以大多数为例，基本都是成绩下滑的。还是好好学习吧，高考完了就可以了。”

武萌萌：“什么呀，学校里那么多情侣，哼~”

吴欣悦：“你带着教务处去抓呗~”

武萌萌：“哎呀，别学我说话。”

“哈哈哈哈哈……”众人笑作一团，灯突然就关了。

“诶？十点半了？”

“他不是不管高三的灯吗？”

“这两天管？”

“昨天也没管啊？”

“不知道。”

“睡吧睡吧。”

“晚安，玛卡巴卡。”

“晚安，小点点。”

“哈哈哈~”

“睡吧睡吧。”

赵殷婕收了书，拉上被子。

夜半时分，黑暗之中，人的思绪是最繁杂的时候——至少，对于赵殷婕来说是这样的。

她总会不自觉地去幻想以后。

往日，她幻想的生活只有她学习多么好、进了多好的公司、拿了多么丰厚的工资、住在多么舒适的公寓，一个人潇洒自在的生活，或许会养一只猫或者一只狗，每天忙碌而充实。

快活，理想。

但今天，她的幻想中多了一个人。

她期盼与他共赴未来，可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赵殷婕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再多想。

闭上眼，慢慢地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