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抱着手上沉重的木盒踏进龙吟殿时里面已经站满了人，那些人的目光皆看向颜卿手中的染着血的木盒。

颜卿一步步走到台阶前停下，她举着木盒跪下，声音平静的道“陛下，臣女将国师的首级带回来了。”

身后站着的百官立即跪下大喊“国师驾鹤吾等同悲，陛下节哀！”

苑子文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那个木盒，那个他从未关心过得儿子此时便在那个盒子里面，那个唯一和他有血缘至亲的人竟然死了？

死的不明不白，毫无声息！

娄东灏看着那高高举起的木盒沉了目光，苑清风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明明那日他说过今日回来会将他测到的结果告知于他，他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死了呢！

他突然看向跪得笔直的颜卿，据麒麟隐卫来报，两人去佛山寺这一路并没有避人耳目，之前陈飞便说苑清风对颜卿有情，为何后来他们又像是没瓜葛的样子？如今苑清风死状凄惨她却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她到底想做什么？

娄东灏的眼睛转向百官前头佝偻着身体的苑子文，此时的他哪还有昨日瞧见运筹帷幄的模样。

一滴血从木盒的缝隙中缓缓滴落。

颜卿看着落在她衣裙上的那滴血眸光暗了暗，举着木盒的手微微发着抖，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涌起的情绪。

“陛下，国师在回城途中被叛贼围攻，国师拼着身死道消才为我们挣来一线生机，还请陛下为国师做主。”随行而来的禁军统领忍不住出声道。

娄东灏沉着声音道“国师心怀慈悲被奸人所害实乃国之大哀，即日起全城百姓为国师素缟祈福，至于叛贼，朕想要和丞相先说说话。”

后殿，娄东灏看着对面之人不急不缓的斟了两杯热茶，当初将百官困于宫中，他一方面存了保护他们的心思，一方面也是想最后用他们制衡苑子文，可如今他却是有些不确定了！

苑子文心思太深了！

暖黄的烛光下苑子文一扫刚才在殿中的狼狈，此时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和他只是谈茶的好友一般怡然自得。

娄东灏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水，随即神色微微一暗，这里怎么可能有这种茶？难道......他突然像泄了气一般挺直的身躯略微弯了弯。

“陛下可是觉得粗茶入不了口？”

娄东灏有些发愣的端起那杯温度适宜的浅绿色茶水浅浅的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蔓延整个口腔，他道了一句“还是从前的味道。”

苑子文嗤笑一声“难为陛下还记得这个味道。”

娄东灏怎么可能不记得，这是狂帝最喜欢的苦茶叶。

娄东灏表面淡定的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品茗的苑子文问道“朕一直有一事不解，还请苑丞相为朕解惑。”

苑子文抬眼轻笑道“陛下可是想知道我为何想重振前朝。”

听到苑子文直言不讳的承认，娄东灏倒是微微一愣，口中亦是回道“还请丞相解疑！”

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这苦涩的茶水，苑子文才开口道“陛下可还记得启明九年间那一场冰雪？”

娄东灏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他的双腿，随即应道“自是记得，那场冰雪百年一遇，丞相那时可是受了不少的罪呢！”

苑子文带着些许风霜的脸上神情依旧坦荡，温厚儒雅的声音轻问道“那陛下可知，当初是谁救得我？”

娄东灏回想当年那一件轰动全国的荒唐事，有谄媚的官员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几名绝色女子献给狂帝，狂帝对其中一个女子上了心，每日每夜的带在身边。

后来竟不顾受灾的百姓，还有满朝文武的劝阻，耗尽国库在宫内建了一座揽星楼，导致城外尸横遍野，民声载道，身为御史大夫苑子文便携御史台众人跪龙吟殿为百姓请愿，颇有种不死不休的执着，后来.......

后来，狂帝震怒，打杀了御史台众人，独留苑子文一人，最后狂帝只说了一句'只要苑爱卿能在揽星楼外跪上一天一夜，朕便将这楼给拆了，从此爱卿说什么朕便听什么，如何？'

再然后，苑子文去了半条命，他的腿也因此半废，狂帝也算遵照约定拆了揽星楼，后来虽再没做过此等天下共愤之事，可终究在那次失了民心！

至于苑子文的救命恩人？该是当时那位德才兼备，通透豁达的敏德皇后了。

狂帝虽荒淫无道，但后宫女子有名分的也就三位，除了敏德皇后便是媚儿，还有就是一位从小陪着他长大的宫女，其余的女子都是过水无痕。

而敏德皇后......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女子，谁人不为她惋惜，生不逢时、所遇非人，最后只剩一杯黄土，让人唏嘘！

娄东灏看了一眼低头饮茶的苑子文，传闻这苑子文与敏德皇后私交甚笃，但那时所有人只当成传闻来听，谁人不知狂帝的性情，谁有胆在他的头上践踏！！

难道.......这苑子文与敏德皇后真的有什么私情？！不......不对，他可以不信苑子文，但是敏德皇后的为人他确是相信的！

苑子文后来被狂帝指给秦非止当太傅，经常出入宫廷，待秦非止犹如亲子，难道真是为了敏德皇后？

总不能是为了狂帝？！

苑子文转着扳指的手停下，他神色平静的看着娄东灏道“可是想通了？”

娄东灏深吸一口气道“敏德皇后那样大义的一个人定是不愿自己的儿子再牵扯进这朝堂之中，是你......是你私自妄为！”

说到最后，娄东灏浑身气息骤变，身居高位的威压释放，一双眼睛也是锐利的看向苑子文！

只是对面的男人连眼睛都没有抬，只是低头转着手中天青色的茶杯。

过了许久苑子文突然自嘲的轻笑了一声。

他抬眼看向对面气急败坏蠢笨如猪的人。

“这可如何是好？被你猜出来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