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阎王殿下
作者:狐狸化妆不画尾巴 | 分类:古言 | 字数:14.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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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谢皎皎求见
严真金在他吃人的目光里幽幽哧了一句,他脾气绝不算好的,今晚能跟这个小贼这么好声好气的讲话,一半是因为何远的面子,还有一半则是因为他今晚赌赢的那二两银子。
是以,他抱臂倚在冰凉的铁皮上,继续说道:
“阑珊楼卯时开门,戌时落锁,像你这种无处可去的童工还有五个,都住在十五层东南角,寅时三刻起床,到时候跟着你屋里的一起去十层领饭,然后去一楼等人派活。啊对,凡阑珊楼人都会佩戴一个刻有自己名字的银镯,你也有,后面会有人给你送过去。”
九霄觉得耳朵像是被人堵了起来,严真金的话在他耳边朦朦胧胧的,需要吞咽几次才能舒缓这种奇怪的感受。
“还有,没有要紧事,不许坐云梯。”
奈川和何远都不是不近人情的主儿,但“不与客人同乘云梯”是下面这些侍卫小厮他们自个儿约定俗成的规矩。
毕竟谁也不想在逼仄的环境里受那些“贵客”的白眼与斥责。
好在九霄初次体验感受极差,也并不打算再进这口棺材,便从善如流地应下。
严真金是侍卫长,手下有十支侍卫队,轮休制,每天有八队在岗,其中两队做内外游走巡逻,剩下六队驻扎楼内,而九霄被分到第八队,队长名叫苏阚,听说九霄是何远和严真金共同出面送上来的,很是上道的派他负责十八楼的守卫任务。
说是守卫,其实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基本就是天天站着等点儿,然后到点儿下楼吃饭,除了爬楼有些费力外,任务还是很清闲的,与他同层的还有一个叫严辛的少年,据说是严真金的侄子。
两位走后门进来的公子哥儿话都不多,是以共事月余,互相说过的话一个手都能数出来。
“走。”
“吃饭。”
大抵就这些。
但不是所有人都如苏阚一般有这样的七窍玲珑心,就譬如那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人。
与他同寝是五个少年,最大的叫彼子,快十九岁了,最小的叫王继,八岁,九霄算是屋里第二小的孩子,以彼子为首的几个大的在他面前拿乔,使唤他扫了一个月的屋子,九霄没吭声,只管埋头苦干。
倒是有日王继看不下去,帮着拖了几天的地,后来应该是被彼子教训了,青着一只眼眶不敢再跟他说话。
九霄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却仍旧整日像个没事人一样。
只是有时干活干累了,他也会坐在桌子上,出神地向外面张望。
自从月夕那夜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被记挂着的人彼时正坐在丁香树下,闭目养神,继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合理怀疑是那小子在背后骂她。
这样想着,她侧头看向手边那支小笺,这是她月前要的,现在才被送上来。
是关于九霄的情况。
她大抵知道了他这近一年来见过的人,经过的事,受过的苦。
那个月夜之下,百级阶上洒扫的小身影,与端午傍晚那个被侍卫逼入一隅的瘦削身板慢慢重叠起来。
本可以早点遇见的。
如果早点遇见了,他不会被章之台手下的人拉到荒郊野岭打个半死,也不会在那个粗陋的幻境里饿了两个月的肚子。
这样想着,他骂她,确实也在情理之中。
随着一声泉水空鸣,奈川循声望去,亭桥上多了一只小笺。
抬手隔空取过,是何远的字迹,他的小笺永远都是精炼少字:
“谢皎皎求见。”
这已经是这个月谢皎皎第三次来了,只不过前两次都很不巧地赶上奈川最忙的那几天,一天十几张名录,在业都城东南西北的跑,青天白日不好御风,瞬移也怕被人瞧见,只能靠轻功和车坊租的马匹代步,丑时动身亥时归来,拿到小笺时谢皎皎早就在梦里见周公了。
她确实也有话想问她。
想到这儿,她先在木笺背面写下答复,请谢皎皎去茶室等她,将木笺掷回水渠后,又抬手化出名录,粗粗翻看起来。
今日还剩三件事要办。
第一件是吴林巷许家,恶婆婆淹死哑巴小妾,这事不难办,找程五娘的手下按时按刻走一遭就行。
第二件是三弄赌坊,还是欠债不还的那档子事儿,按章老板的惯例,这种人会被抽五鞭子然后叫家人来赎,这伤放在常人身上顶多就就是个皮肉伤,奈何这次的事主曲长河本就是个体弱而不自知的,再加上前两天在婵娟坊的夜夜笙歌,身体早就虚成了个空壳子,只熬了三下鞭子就死了。
按往日的风格,她大约会让影子把他家人引到赌坊,将这事安静地消化下去。
不过今日,她想大操大办了。
她冷着眸子思索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第三件事。
雎岭杨家灭门之祸。
想当年刚开始建名录时,这是她手下最棘手的案子,没有之一。
最终这桩惨案还是她花了三年的时间,在杨家唯一留下的活口,三房嫡女杨晟的帮助下才勘破其中关卡,寻到了祸首。
如今想来,还是颇为唏嘘。
丹鸟衔着墨迹未干的信笺逐日而去,奈川目送着那两个小点儿呆了一阵,旋身去了何远给安排的茶室。
茶室里未见那个茜红色的姑娘,只有门口板正立着的瘦高的侍卫。
“谢小姐呢?”
“回姑姑的话,谢小姐方才在茶室里坐了一会儿就去了楼下食肆了,说是在天字阁等您。”
侍卫低眉顺眼地回话,奈川稍稍颔首,从袖中取了把碎银打赏,便顺着转梯往下走去。
瘦高的侍卫领了碎银,眼睛都亮了,嘴里不住地谢恩,眼神贪婪地腻在奈川身上,直到拐过转角再也见不到,才悻悻地把眼神收回来。
“那臭小子的姐,长得可真标致。”
彼子近来被九霄伺候得如大爷一般,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飘飘然的小侍卫如今已是心比天高,何远的表弟都能被他压得死死的,那他姐岂不是也……
这样想着,他兔头麞脑地笑了一会儿,刚好碰上换岗的九霄。
小小一个人裹在过大的布甲衣里,看起来十分滑稽,彼子冲他吹了个响哨,九霄循声望去,只见彼子来回高抛着几颗碎银,不屑地看着他。
“小子,你姐可真有钱,这得白天夜里的忙吧。”
他把“忙”字咬得很重,面上戏谑倨傲,只差把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皮肉勾当放到明面上,九霄眼底流过一道泠冽的寒光,又不着痕迹地掩饰下来,快步往下走去,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个实打实的包子。
在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里,毒已入髓,只待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