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玄冥秘境，泉钧似乎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这里只有白天，雪也几乎没停过。

从乃祱筌口中，他得知现处何所。

妖祖座下有两大护法，九尾银狐静胤与九尾赤狐静星，在魔界其地位仅次于妖祖。

本应相随妖祖左右，却不知为何，直到妖祖逝陨，两大护法都不曾出现过。

这座雄伟的巨石阵便是九尾银狐的修炼居所。

乃祱筌的情况不太乐观，偶尔清醒，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发烧。

发烧时，他额头会冒出很多汗，就连眼角也有汗水划过，哼哼唧唧地发出声音，像难受的呜咽，也像孤独的啜泣。

有时还会听到他迷迷糊糊地喊着母亲和一个名字。

泉钧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抱着他，轻轻拍拍着他的背，驱散他的不安。

这个地方孤寂无声，在无尽地等待中，乃祱筌似乎像水一样，在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的血肉里。如同乃祱筌所言，若他死了，他可能真的没办法或者没勇气在这里存活下去。

乃祱筌的每一次昏迷，都会加深他这种恐惧。

————

乃祱筌总会重复做一个梦，不知道是梦困住了他，还是他不愿离开那个梦。

他出生在一个小村庄里，自打记事起，他就没有父亲的记忆，只有母亲陪伴在他身旁。

母亲是位极温婉良善的女子，所以年幼的记忆还算馨悦。

偶尔听村中的老人说，母亲并非此地土生土长的人，而是在深山中修行的居士，只是有一日突然搬进村中，五六个月后生下了他。

村中人给他们母子划了几处不大的田地，在水量丰泽的年头，也能有个不错的收成。

而他的悲剧，和那场大旱一起，突如其来地到来。

村里有位巫婆，她说干旱是因为大地中有肮脏污秽的气息，而这些气息寄存于村中壮丁体内，只有把这些气息装进一个干净的容器里，大地倒反的阴阳气息才能调和过来。

这个容器，便是母亲。

他们说，母亲曾修过仙，身子比一般人纯净，是最好的容器。

他们还说，母亲理应报答村子收留的恩泽。

他那时还不懂。

不懂母亲为何要他早早睡下。

不懂为何每天晚上都有三四个男人偷偷钻进母亲的房间，而后发出奇怪的声音。

那些人大喊着，“灌满”

“前后都全部灌满”

“将这些肮脏肮脏的气息全部喷进去”

恍惚中。

他听到了母亲的哭声。

他的幼小的心，随着母亲细弱的哭声颤抖着。

“好爽”

可那些人却发出愉快的叫声与笑声。

他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了屋中的场景。

赤裸的人们，拥挤着母亲。

神奇的是，半个月后，真的迎来了一场大雨。

人们越发相信，这一切都源于男人们排除了体内的污秽的气息，如此才得风调雨顺。

母亲被悲惨低贱地遗忘在角落。

这样的夜晚，几乎持续了半年左右。

不知从哪一天起，他发现母亲的肚子一天天变大。

只是偶尔，也会有几个男人钻进母亲房中。

后来，母亲生下一个女孩。

母亲依旧很美丽，只是笑容越来越少。

母亲说这是他的妹妹，雪落。

他讨厌妹妹，因为妹妹是在母亲的哭声中出现的。

可妹妹很喜欢他，总是黏着他，总要跟着他。

年岁渐长，他和妹妹的关系并没有改善，而是越发僵化。

因为妹妹把母亲全部的爱都夺走了，母亲的眼中只看到妹妹。

母亲总是在妹妹身上画着奇怪的符文，给妹妹喝奇怪的药，也只有这种时候，母亲才会露出笑容。

可是，母亲已经很久没有对他笑过了。

妹妹四岁那年，连续下了很久的雨，附近的山坡总是滑落，听说已经压死了好几个人。

母亲已经进山采药三四天，他担心母亲，便想要进山寻找。

妹妹年幼，不便带她，且哭声扰人，吵得他心烦，便将妹妹独自留在家中。

天黑了，他仍没找到母亲，便返回家中。

只是回到家时，母亲回来了，可家中只有母亲一人。

原来，他走后不久，妹妹便追着出来，遭逢山难，不知厚厚的湿泥碎石将她埋于何地。

那是他第一次见温柔的母亲发了狂，他挨了母亲的打，醒来时额头的血还没干。

那夜雨很大，母亲用手不停地刨着泥土，他没有在泥土里见到妹妹，但母亲的手似乎已白骨森森。

母亲似乎疲倦了，忽然牵起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温柔。

“我们回家吧”

那晚他发了很严重的高烧，好冷，又好热，悲伤，痛苦，头晕。

他醒来时，母亲的脚在他头顶上微微晃动着，一串血红的银边琉璃落在他耳边。

头晕。

他又开始发烧了，怎么也醒不过来。

是谁在轻轻拍着他的背。

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