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若岚正站在四人刚才停留的地方.

身上的衣服留下不少褶皱，还沾着一些黏液。

两只袖子都挽到臂弯，手中反握着一把刀。

她神情漠然，散着的头发透出几分凌乱，那双黑色的眼眸中还弥漫着未散去的杀意，如寒风般凛冽。

看到离若岚，陈笑灵眼睛瞬间一亮，毫不犹豫地转身冲着她跑去。

离若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轻轻抬起那只拿刀的右手。

在陈笑灵冲过来的那一刻，向她掷去。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神情微妙，更多是震惊和不解。

陈笑灵看着那把刀，脚下速度不减，仍旧义无反顾地朝离若岚奔去。

刀破空而出，在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中映出倒影。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眼看那把刀即将刺中她，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已经来不及去救了。

正在这时，那把刀却直接从她耳边掠过，冲向她身后那尊端坐台上，慈眉善目的雕像。

“铿锵”一声脆响，那把刀的刀尖正对着雕像的眉心悬于半空。

中间只余一指的距离，似乎被透明的屏障隔绝在外。

紧接着，那把刀的刀身突然出现细微的裂痕，随着“沙沙”声，裂痕逐渐扩大。

那把刀直接碎裂开来。

“跑！”

王大花最先反应过来。

她顺手薅着袁庆野和陆闻蝉拼了命地转头就跑。

哪怕听到身后雕像缓缓移动的声音，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直至跑到离若岚身边，确定已经拉出很远的距离，她才停下来，回过头去看。

那一脸慈悲像的雕像已经彻底睁开双眼。

跟它外面的质感不同，它的眼睛完全就是一对人的眼球。

或许是刚刚睁开，它还不太适应，那对眼珠子滴溜溜不停转动，最后转回正位，直视着面前的五个人。

“祭品……人……”

它嘴里口齿不清地蹦出几个字，接着肢体动作十分怪异地朝着离若岚几人走来。

像个刚学步的孩子。

“这什么情况？你不是跟崔珏一块的？怎么也找到这里来了？”

王大花转头，问了离若岚一连串问题。

而离若岚始终紧紧盯着面前越来越近的雕像，眼神凌厉。

“我们错了，一开始就被误导了。”

“不是‘神’控制了人，而是人，造出了‘神’。”

*

三个小时前。

“这里不是没什么东西吗？还是说你上次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走进祠堂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跨过门槛，离若岚看向身旁的崔珏。

“上次我也没细看，再仔细找找嘛，反正我是不想跟王大花一起带小孩。”

再次进入正堂，崔珏第一眼就停留在了供台那具干尸上。

他将遮盖的红布扯下来后，村里人并没有将其盖上。

不知道是没来得及……还是懒得再遮掩什么了。

离若岚在正堂里从上到下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别的东西。

刚想开口向崔珏问些什么，一滴液体突然从她正前方滴落。

声音很小，但对于离若岚来说，却清晰可闻。

那液体并不是下雨屋顶漏水，很臭，带着腐败味道的血水。

此时崔珏正看过来。

他也察觉到了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离若岚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约莫两人宽的横梁。

根本不等崔珏有所动作，她直接一跃而上供台，借力翻上了横梁。

横梁上全是厚厚的灰尘，并没有看到脚印或者是有什么东西待过的痕迹。

离若岚继续往前走，停在刚才有血水滴落的地方。

低头仔细看，横梁上面倒是没有，只有侧面有液体流动的痕迹。

啪嗒——

又一滴从上面落下。

离若岚抬头，瞳孔骤然紧缩。

人脸。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人脸。

头顶上不再是用青瓦搭建的屋顶，而是黑色的，像泥土一样的质感，其中有粗壮的根系交盘。

这些人脸就被镶嵌其中，规规矩矩地摆放整齐。

有的已经化为白骨，有的烂了一半，有的已经面容模糊，完全分不清哪里是嘴，哪里是眼了……

这些人脸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没有皮。

“看来确实是懒得再继续演戏了，连藏尸体的地方都盖不住了，过不了多久，尸臭味也会慢慢扩散出去。”

崔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上来，扫过一眼头顶上的人脸。

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并没有什么反应。

“看起来数量不少。”

明明下面只是个没多大的供神正堂，上面这些密密麻麻的人脸，却一眼看不到边。

“这么庞大的数量，还有这些根系……”

离若岚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那棵榕树。”

用尸体做养料，养活着那棵四季常青，挂满祈福红绸的榕树。

怎么想怎么觉得讽刺。

忽然，离若岚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这里的村民，写在你生死簿上的名字有几个？”

她回过头询问崔珏。

崔珏笑道：“学聪明了，知道拿我做突破点。可惜……一个都没有。”

离若岚微微皱眉。

她清楚记得，斩杀人皮鬼后，它们的头颅内是有魂魄的。

崔珏这么说，可能是开玩笑打趣。

不过以他的性格，虽然平时不怎么着调，但正事上，还是比较靠谱的。

所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些东西，连魂魄都将不复存在。

想到这儿，离若岚看向崔珏的眼神暗了暗。

难道……他是想亲自解决掉这里的东西？

可要想解决，最先要做的就是把藏匿在村民里的东西逼出来。

目光在正堂内巡视一圈，除了这头顶上密密麻麻的腐烂尸体，那就只有——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停在了那具干尸身上。

离若岚立刻捏起手诀，金色的符箓在她面前凭空出现，一点点展现全貌。

右手两指并起，轻轻在符箓上一点。

“破！”

符箓直奔下面供台上的干尸，然后在触碰到干尸的那一刻瞬间爆开。

动静极大，连带着脚下的横梁都开始颤抖。

两人一跃而下，站定后静静地看着前方。

烟雾缓缓散去，干尸被那道符炸得七零八碎。

离若岚正要上前，崔珏突然拽住了她的手，她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崔珏正微眯着双眼，神情警惕。

再看供台之上，一抹略显佝偻的身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你这小女娃娃还真炸啊？腰间盘突出差点给我炸成半身不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