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的不是你，而是这个世界。

双腿残疾，被父母唾弃，被别人嘲笑，被卖进精神病院做“器官源”……

这一切的一切，跟他马小辰又有什么关系？

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不是。

所以他没有错，也不需要去为自己做下的事道歉。

这是听鬼一直以来灌输给他的观念。

让他无需去因为一些没有必要的人和事而去自责。

所以他对金陵广场和陵和病院因他而死的那些人，没有任何负罪感。

“你看，”

听鬼就势坐在病床边上，温柔地对他继续说道。

“金陵广场、于傀、吕青阳、刘正、精神病院……包括你的父母，你不是都做得很好吗？”

她的手轻轻往上，揉了揉马小辰柔软的头发，轻轻一笑。

“小辰，对于我来说，你是最特别的。”

也是最听话的。

马小辰看不透那张被鬼佛面具遮挡的脸，只能看见那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

无所谓了。

只要不被抛弃就好。

反正他也要死了，其他的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只是，有一件事他一直深埋在心底里。

谁也没说过，包括听鬼，他也没有提及过。

其实很早很早之前，大概十岁的时候，他就见过离若岚了。

那时候他跟着父亲在她家楼下卖煎饼果子，因为那里是附近最繁华的地方，有一条小吃街。

当时是他第一次尝试着做煎饼果子，但是没有做好，烂了好几个，客人都嫌弃，不愿意要了。

父亲觉得他浪费东西，拿着撑摊子的那根三指粗的木棍，狠狠打在他身上。

周围人多，大家都在看热闹，包括旁边的小贩，也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止。

都像是看笑话一样，指指点点。

那时他就想着，干脆被打死算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

他不用再痛苦地活下去，而他们，也都不用再被他这个累赘拖累了。

“你好，两个煎饼果子。”

疯狂砸在身上的棍子因为这一道声音戛然而止。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漠然的黑色眼睛。

女孩很漂亮，身上穿着校服，怀里抱着书，明显是刚放学的样子。

“不好意思哈，面浆都被我儿子祸害完了，都没了。”

父亲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解释，脸上赔笑。

而女孩看了那些烂了的煎饼果子一眼，问道：“这些不都是刚做的吗？”

“是刚做的，但是都烂了，不好看……”

“能吃就行。”

女孩付了钱，拿走了两个烂掉的煎饼果子，跟她朋友一起走了。

那时，他甚至还听到女孩的朋友问她，“岚岚，干嘛买两个烂的啊？这吃都不好吃。”

“这家味道不错，你尝尝。”

从那以后，他就对女孩十分留意，直到她高中毕业，搬离了那个小区。

曾经，他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可是后来的后来，当他在听鬼那里看到了那张照片后，他觉得自己沉寂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离若岚。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在嘴里喃喃了无数遍。

甚至还想过，见面的时候，他一定要跟她打声招呼，说一声好久不见。

但是真到了见面时，他却说不出口了。

那句“好久不见”，他配不上。

眼睛缓缓闭上，马小辰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地笑。

周围的仪器突然爆发出刺耳的鸣叫，屏幕上那些上下曲折的线也逐渐趋于平缓。

“晚安了小辰。”

听鬼温柔地对他说道。

晚安了，听鬼姐姐。

屏幕上的线直接平成一条直线，红灯闪烁。

时间重新流动，外面躺椅上的王大花打完了哈欠。

她无意间地一抬头，正对上听鬼带笑的眼睛，她立刻睁大双眼。

“听鬼……”

愣了好半天，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掏出手机给江青打电话。

一边等着电话接通，一边盯着听鬼的动向。

还好，江青还算给力，电话“嘟嘟”两声，立刻被接通。

“怎么了？马小辰有情况？”

“听鬼……听鬼在马小辰病房里！”

王大花这句话一喊出声，江青没有任何迟疑，他冷静地跟王大花交代。

“拖住她！”

接着挂断电话。

病房里的听鬼慢慢从床边站起来，踩着高跟鞋，推开病房门，优雅地走到门外。

廊风吹过，黑色的裙角如水波般微微荡漾。

她就那么平静地站在离王大花不远的地方，轻轻偏头，淡笑着。

“我记得你，你是跟着崔珏的那只灵偶。”

“你把马小辰怎么样了？！”

王大花警惕地盯着她，一只手背在身后，指尖翻飞。

与此同时，安静的太平间里突然有一具尸体从停尸床上坐起来。

接着两个、三个……

听鬼仍是一双笑眼，说话云淡风轻，“能怎么样？当然是死了啊。”

“他是把很好用的刀，可惜，越是好用的刀，就越是易折。帮我处理了不少麻烦事是不假，可他连魂魄都被那东西给吃得残缺不全，已经彻底没用处了呀。”

一条人命，在听鬼口中，跟一件物品没什么两样。

她抬眸，看着王大花一脸谨慎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浓。

“再说了，我给了他新生，让他拥有了掌握他人生死的权利，虽说是短暂拥有，但也是常人一辈子都触碰不到的高度。”

“让他用这条命为我做些事，不过分吧？”

王大花现在总算理解为什么马小辰那么歪了。

碰见这种人，他不歪谁歪？

“给你做事过不过分我不知道，但你跑来这里把人弄死挺过分的。”

王大花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轻轻勾了两下，声音从楼梯道传来，安全通道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十几具尸体走进来。

转身面向听鬼，然后动作迅速地朝她袭去。

听鬼纹丝不动，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那十几具尸体，露出赞赏的笑容。

“比起于傀那个废物，还是灵偶有两把刷子，竟然能够直接控制尸体——”

“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