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柒是在第七天才有幽幽转醒的迹象，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凌路野呼唤妈妈的声音，凌域阔步赶到门口，刚要推门，凌川便急匆匆从楼下赶来。

这是他第二次失态。

“主上，医疗室传来消息，夫人......醒了。”

闻言，凌域正准备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霎时僵在半空，整个身子都绷直了一瞬。

安静的楼道中，房间里凌路野断断续续的哭声和裴晏行喊叫凌柒的声音隐隐溢出。凌域收回手，背对着凌川，深吸一口气，眼睛缓缓闭上又睁开，好半晌才压着声音，“这次是真醒了？”

凌川已经恢复往日的稳重，欠身，和凌域一样压着声音，“回主上，确实是。昨天晚上醒的，医生观察了一晚上，夫...人的体征正在显着好转，没有再昏迷过去的情况，而且...”

“凌川！”一声沉沉的低喝，凌域这几天敛起来的威严在这一刻尽数发散开来。

凌川深知自己犯了大忌，不敢再支支吾吾，欠身，公事公办的回答，“那边传话过来，说夫人想见尽快见您一面。”

话音刚落下，凌川就听到凌域明显加重的呼吸声。

又是一阵沉默，凌域的手寸寸收紧，声线发沉，“没再说其他的？”

凌川的身子也有些发僵，垂下的头遮住每次提起那人时的厌弃，“回主上，没有。”

刺骨的寒意盖过满室的温热，走廊泛起声声骨节作响的声音。

凌域看着那道紧闭的门，闭了闭眼睛，遮盖住眸底疯狂流转的复杂与恨意，“封闭王宫所有的消息源，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小柒知道。”

凌川颔首，“明白！”

睁开眼睛，身上骇人的气息尽数收敛，凌域面色无异的推开门。

“妈妈~痛不痛，阿野害怕，妈妈要快好起来好不好。”

一进门，就看到凌路野趴在凌柒身边，握着凌柒的手泪眼婆娑，哑声宣释着这么多天以来的不安。

“阿野不怕，妈妈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凌柒的声音明显的虚弱无力，靠在裴晏行怀里，伸出还在打着营养针的那只手摸了摸凌路野瘦了一圈的小脸。

小崽子握着凌柒的手腕，“妈妈骗人，妈妈睡了七天，所有人都在担心妈妈。”

这七天，尽管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的忙着，但谁都能感觉出这压抑的气氛，就连空气里走动带出来的浓郁中药味，都让人觉着心底发闷。

卧室中，裴晏行靠坐在床头，从后边搂住刚醒还没太多力气的凌柒，无言看着母子俩互相安慰。

门被从外边推开，三人抬眼望去，凌柒看见凌域的那一刹怔愣了一下，随之便躲过了凌域的视线。

正朝床边走来的凌域顿住脚步，密密麻麻的心疼汹涌而来，揪的心底胀然发紧。

自从凌柒鲜少在家后，凌域几乎就没再亲眼见过凌柒发病的样子，每次都只能从凌夜几个口中探知一下她的情况。

他知道，凌柒这是在故意避开他们，不让他们看见。

这场伤害中受伤的何止凌柒一人，凌域并不比她好受多少，她都懂。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缓解凌域心底的愧疚。

当然，也是在逃避。

只是，这缝隙一旦有了，不管日后下多大的努力去修复填补，那条缝隙都永远存在，再也恢复不成原本的样子。

“怎么，不认识大哥了？”凌域也仅是停留一下，便恍若无事的遮住眼底的落寞笑着走过去。

坐在床边，凌域温热的大手覆上那张还是没有任何血色的小脸，“见到大哥很惊讶？”

凌柒低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在凌域手心覆上来的那一刻轻颤两下，“大哥怎么还在这里，国事不管了？”

“你这臭丫头，国事能有我们小柒重要，”凌域捏了捏同样瘦下一圈的小脸，轻叹一声，“又瘦了。”

凌柒的眼睛一直垂着，似乎不想让凌域看到她这个样子。

凌域瞧着，大手加了两分力道，微微抬起那张小脸，“小柒，看着大哥。”

凌域的语气多了几分严肃认真。

四目相对，凌域抿抿唇，“小柒，看着我，我是谁？”

卧室陷入一片寂静，裴晏行抽过两个枕头垫在凌柒腰间和后背，捏了捏凌柒的手心，“我去厨房给你端点药粥。”

起身而立，裴晏行抱起有些发蒙的凌路野，“跟爸爸一起出厨房给妈妈端粥，你也再吃点，早饭还没小白吃的多。”

门应声关上。

床边，六分相似的两张脸，凌域一瞬不眨的看着又垂下眼眸的人。

寂静无言。

不知道等了多久，床上的人才慢慢抬起头，看着凌域眼底的乌青，喉咙缓缓发出声音，“大哥。”

捏在掌心的手指一瞬间的发紧，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凌域听着这两个字，心底抽痛。

喉咙滚了滚，床边的男人放缓声音，“对，是大哥，是我们小柒的哥哥。”

稍顿一下，凌域的大手再次抚上凌柒的脸，“所以挽儿，大哥也是担心的。无论在不在身边，大哥都在挂牵着你，以后这种时候，不要再故意躲着大哥了好吗？大哥不是别人。”

低低的声音中甚至带着恳求，卧室再次陷入沉静。

看着凌域眼底的哀伤，凌柒眼眶蓦然发热。

片刻，床上的人扭动视线，嘴唇动了动，“好。”

“好就好，躲什么？”凌域的语气忽然间松懈下来，伸手将凌柒的脸扭回来，“和大哥还害羞什么？”

凌柒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眶却有些发红的迹象。

下一秒，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入一个久违的怀抱。

“小柒，以前大哥不敢，是真的不敢，我怕说出这句话后会将你推得更远，更加不愿意回家。这句话大哥藏了十三年，今天大哥和你郑重的说一声抱歉，大哥对不起我们小柒。”

床边，垂在凌域两边的那双手猛然一颤，凌柒闭了闭眼睛。

凌域的后背缓缓环上两只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