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旺和张玉儿互视一眼，皆单膝跪地，肝脑涂地大声道：“孩儿愿为父帅驱死，平定天下！”

张献忠满意点头，乐呵呵扶起了二人，自他起事造反朝廷起多年来收录了不少营中少年为自己的义子，自己亲身养大的义子最为自己得用，压阵督战，冲锋陷阵，乃是自己得力的臂膀。

他麾下的义子们足有十几人之多，其中最为出众的有张可旺、张玉儿、张文秀、张能奇、张君用、张国兴等人。

这其中前四人最为张献忠喜爱和器重，张可旺行事稳重，平日寡言腹中却有良谋，张玉儿马上马下技艺皆是了得，带得一手好兵，为人宽和极为体恤厚待部下，为军中各营大将和兵卒们称赞。

看着校场上威武雄壮的大西兵，张献忠眼眸中有着疯狂雀跃之意，丝毫不掩饰其庞大的野心，不过他心中却有着隐忧。

前几日在北方中原战场上哨探的几波哨骑陆陆续续回营，向他密报了中原战场的战事，当晚得到消息的张献忠辗转难眠，口中叹息着：“这独眼龙子黄来儿怕是将来真要坐了天下了。”

中原的战事是密报给他的，是以张献忠一直没有透露给部署们，今日校场大阅兵他看到手下大将和幕僚臣属们都在，便将中原战事说于了大西政权诸臣工们听。

“什么？李自成在郏县大败孙传庭，官军十数万人覆亡？”

大西臣工们不少人都是惊呼起来。

“这……经此一役，朝廷怕是完了，京师的崇祯小儿怕是要睡不着了。“也有人发声嘲讽，引得一些人哄笑起来。

不过也有不少人聪明人看到自家大王严肃的面孔，脑中快速盘算起来，思考接下来他们大西政权的出路和命运。官军主力大败对全天下的义军是大好事，可是单对他张献忠而言，却不见得了。

而今天下大势越发明朗，朝廷属一分，李自成属一分，建立大西政权的他们勉强也属一分，至于关外的满清，大西臣工们脑海中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李自成大败了官军主力，得大批精兵强将，马匹粮草军械不可计数，实力猛然增长，已然成为了这三分之中的最强，李自成雄才大略，志在天下，朝廷是他的大敌，他们大西也是。

崇祯十四年信阳兵败后，张献忠率部欲投闯营，岂料李自成却要杀他吞并他的兵马，幸的罗汝才阻止，张献忠这才得以在跑到安徽辗转作战。

而今曾于他先后亲密作战的盟友曹营和革左五营皆被李自成打散吞并了兵马，各营首领们或被杀或降，有时候张献忠仔细想想，惊觉自己是个大善人，虽然心狠手辣却没有对自己的盟友兄弟下手，倒是那李自成是个面善心黑的。

自十四年后，李、张二人便交恶，互不往来，从来没有携手作战，连互相支应都没有，李自成在河南发展时候，张献忠在湖广发展，等李自成跑到湖广时候张献忠又跑到了湖南。

眼下朝廷还是他李自成的大敌，等到他腾出手来必然要收拾他张献忠的。

李自成实力庞大，闯营也不再是游击流寇的作战习气，一击就溃就走，反而在李自成的带领下连打恶仗胜仗，与官军堂堂正正野战，可见闯营的战力强劲，脱胎换骨。

献营不论是从兵力还是战力上都不如闯营，朝廷的贼将军左良玉遇到闯营南下一路上望风而逃，掉过头来却西征打他的献营，大西政权不少官吏被擒杀。

左良玉是他张献忠的死敌，几次败于此贼将军之手，更是险先丧命，他右眉心的箭伤便是败那左良玉所赐。

左良玉碰到李自成便如此，郏县之战后，张献忠更是油然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张献忠拍了下手掌，狠厉的眼神随意一扫，大西臣工们皆是静悄悄的，自家大王的秉性他们十分清楚，端的是喜怒无常，一旦惹怒了他轻则棍棒责打，重则拖下去砍了，时间久了众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张献忠缓缓开口道：“各位，李自成大败了官军，他的闯营接下来要打哪，是要北上还是南下？”

毫不意外，大多数人都说是李自成要北上，挟大胜之势是个傻子都要知道乘胜逼近，扩大胜利战果。官军主力损失殆尽，打进关中回到陕西老家去，这不止是闯营的心愿，也是献营的，这营中大多数也都是关中儿郎啊！

想到此，献营不少人心中也是酸溜溜，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接下来便是商讨他们献营的行军作战方向，众人意见不一，大将王尚礼、刘进忠一些人往东打，沿海和江南地带富庶，只要东征击败强敌左良玉和黄得功，凤阳府便唾手可得，接着攻占南直隶，直却南京应天府。

南京，作为大明二京之一，历史上的名都，其政治地位何其重要，只要打下来，他们大西政权的政治声望将到达巅峰，李自成也不能比，天下各地莫不望风而降。

王尚礼等人的战略建议很是打动张献忠的心，东征确实是个巨大的诱惑。

而在这时，义子们一直久未动静的张玉儿站出说话了，他先向张献忠施了一礼，又向王尚礼等人施了一礼，举止稳妥，然后才开口道：“王叔伯所言侄儿恐怕不能认同。”

王尚礼并不恼怒，他心知自家大王这群义子中张玉儿最为聪明睿智，自身也颇为赏识他，于是问道：“东征之略有何不妥？”

张玉儿微微一笑，沉静道：“东征之途不说左良玉、黄得功等官军劲敌，唯有地利一事便可阻我大军，这一路上沿着长江流域，河流股叉数不胜数，若要东进需要建立强大的水师和船只才可。”

“只要有一支强大的水师，便可沿着长江浩浩荡荡东进，直抵应天府。”

王尚礼反问道：“不建立水师就不能东征了吗？我献营儿郎们骁勇善战，就是乘坐小舟渡河作战又有何难？”

张玉儿摇摇头道：“这一法子李自成已经替我们试过了，他的先头部队东进追击左良玉时渡河，船只倾覆折了不少人马，我们和闯营一样大都是北地儿郎，习惯马步战，水战实在不堪，强行东征恐怕是大败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