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八月二十日。

官军前锋牛成虎部、陈诺部自洛阳龙门开拔，径直向南往汝州进发。

汝州距离洛阳一百五十里，大军行进速度还是很快的，牛成虎部陈诺部为前锋，后四十里便是总兵白广恩的火车营，在二十里就是高杰的中军，王定和官抚民为后劲，防守洛阳，统筹粮草军械。

各部相互之间以塘马通传消息，一旦发现敌情可快速知晓，只见洛阳往汝州的官道之尘土飞扬，睁眼望去有的只是黄沙尘土，遮人耳目，呛人口鼻。

各军随车就有不少辎重，特别是白广恩的火车营，乃是孙传庭在关中倾尽心血打造的，共计有两万辆，行则载粮，战则作战，两万辆火车上面密密运载着从关中陕西的粮食。

中军随军还有无数的民夫，马车、骡车、人力车，人喊马叫，密密蜿蜒看不到尽头。

行军的官道之上来来往往可见身背令旗的塘马骑马奔走，来往传递军情，前锋官军过了白沙镇之后，就时不时受到了闯贼哨探的拦截和骚扰，人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

这意味着一场大战将起。

“将军，牛镇所部还有十多里地就到了北刘村了。”

乞活军中军部，哨探队队长成韬向主将陈诺汇报着情况，陈诺眼皮一扫道：“你差人问询牛帅一声，快午时了，问他是否要在北刘村扎营休息造饭。”

“得令！”

成韬答应一声就拨马而去。

这时身侧响起中军官谭千城不满的声音：“将军，看来牛镇是对您有意见呐，我们同为前锋，牛镇却不知会我们，率部提前半个时辰拔营行军，我军到现在还跟在临洮兵屁股后面吃土。”

陈诺把玩着手中的马鞭，不以为意道：“牛成虎是怕我们抢了他们的风头，夺了他们的功劳，也罢，我们就规规矩矩在他们后面行军就好，两军间隔在十里左右。”

“这牛成虎与流贼惯与流贼作战了，就让他给我们探一探这闯贼战力的虚实。”

牛成虎那方很快就传回了消息，牛成虎部驻在城东，陈诺部驻在城西，荒废的村子不多时升起了一股股炊烟，人声喧闹起来。

吃饱喝足后陈诺有意在村内歇息半个时辰再走，因为小冰河时期，气候十分异常，夏冬两季特别漫长，夏季酷热无比，冬季更别提了。

大军行进了一上午，将士们汗流浃背，头顶的太阳高照仿若要把整个烤干，就算是陈诺整个人的脑袋都感到晕乎乎的。

正当陈诺下令休憩的时候，村东那头的秦兵却嘈杂起来，一声声号炮声响动，人喊马嘶不断。

塘马飞速来报：“流贼来犯，已经逼近了北刘村，牛总兵正在整军迎战。”

乞活军众将领拥了过来，皆面色凝重，没想到流贼来得如此之快，竟敢主动进攻。而且流贼很会挑时候，军中将士们现在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士气较为低迷。

陈诺虎目一扫，当即下令道：“辎重营村内留守，其余将士全部备战！”

全军瞬间行动起来，展示出了乞活军高效的组织力和行动力，这时又一塘骑飞马过来，陈诺定睛一看，这塘骑身着青色布棉甲，是临洮镇的官兵。

那塘骑驱马过来禀报道：“陈将军，我家牛帅让属下知会您一声，来犯的只是闯贼前锋部队，我临洮镇能应付过来，陈将军只管率所部为我们掠阵即可。”

乞活军众将听闻脸色皆有怒色，他们正待发作，只听见陈诺说道：“你去通知牛帅，某知道了。”

陈诺扭头吩咐继续整合兵马，接着率领众将领和亲卫来到村东，找寻了村东北角一处高坡，这里视野宽阔。

村东面是一垅垅田地，广袤无际，可惜这些田地早已经荒芜无人耕种，视野所及下，无数的黑点在往村外蔓延，仿若一群群蚂蚁密密麻麻。

却是临洮官军一队队骑兵纵马奔出村庄，紧接着一股股步卒在官长的喝令下也着急忙慌奔出，匆匆组阵。

临洮镇兵力不弱，总兵牛成虎直领正兵营五千兵马，内有骑兵两千，还有副总兵卢光祖三千兵，内骑兵一千。

除此之外还有一支特殊兵马被孙传庭临时调拨到了牛成虎辖下，是一支两千人的精锐骑兵，主将是杨绳祖。

杨绳祖为流贼曹营罗汝才的心腹亲将，流贼火并，罗汝才被杀，杨绳祖不愿归顺李自成便领着两千骑兵投奔了官府孙传庭处。

这两千骑兵是罗汝才的老营核心战力，对罗汝才感情深厚，故而他们人人都对闯贼有着刻骨的仇恨，这是一支复仇之师，是孙传庭手中一柄对付李自成的利刃。

怪不得牛成虎作为前锋有骄狂的底气，他前锋兵马有一万人，骑兵就占了一半，什么仗打不得？

得亏是北刘村东面是旷野田地，否则这么多兵马都立不住脚跟，一万官军拉开了架势，肃杀一片，金戈铁马的气势蔓延开来。

陈诺策马高立山坡之上，使着望远镜观看着官军的阵势，不由得频频点头，牛成虎部官军军容严整，士气高昂，列阵井然有序。

陈诺给出的评价是，这是一支能吃得饱饭的明军。哪怕是此时的大明朝廷日暮西沉，半截入土，但是也不能小觑了明军的九边营兵。

只要给明军吃饱饭，发足粮饷，爆发的战斗力是十分惊人的。

后世清军入关，靠着数十万绿营兵包打天下，这些兵绝大多数都是改头换面投降过来的明军。

山坡之下，牛字帅旗旁，前锋总兵牛成虎沉着脸，披着厚重的铁甲，魁梧的身形策在马上一言不发。

出征以来，这是闯贼首次主动进攻他们官军，看来闯贼这是要拼力了。前方哨骑来报，这支闯军多打黄旗，士卒也多穿黄色盔甲或者号衣。

据他们说，这是闯贼后营的兵马，战力精锐，仅次于闯贼的中权标营。

听说这支兵马打着马字旗号，牛成虎问询着身侧诸将：“各位兄弟，闯贼之中可有马姓头领？”

众将面面相觑皆摇头，只有一将思索了一会儿答道：“禀牛帅，若是末将所料不错的话，来犯的是闯贼将领马重僖。”

说话的正是曹营投过来的杨绳祖，现官居游击将军，接着杨绳祖便为众人详细介绍了下这马重僖。

马重僖不是闯贼陕西出来的老兄弟，而是山西阳城县人，崇祯五年便跟随着李自成造反，十几年间起起落落一直不离不弃，乃是李自成的心腹爱将。

马重僖作战勇猛，而狡诈多谋，颇有些心计，是个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