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想要去密林？”

殷盺看着面前笑容不似作假的小男孩一脸严肃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

小男孩高兴地举起手臂，向着殷盺介绍道：“那里是妖精小姐的家，她可好客了！是所有孤独的傻小孩最棒的朋友！”

“……”

苏楠也不自觉地从皮包中探出毛绒绒的脑袋看向小男孩。

她现在很想给面前这个孩子开个瓢看看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确定你说的是密林？”

殷盺也有些无奈，可她还是稍微耐心地向着面前的小男孩做出了解释。

“虽然我并不想打破小孩子的幻想…”她酒红色的眼中倒映着男孩的身影：“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密林那里没有你幻想的一切。”

殷盺神情严肃，就像是在警告坏小孩的老师一样，严肃认真地告诉小男孩：“我告诉你真正的密林有什么吧。”

“那里曾是括荒者们踏足过的领地，无数的括荒者埋骨于此，于是猎人协会将那里评为了b级禁区。”

“浅层区域游荡着一些行尸走肉，就那些行尸走肉一爪子下去像你这样的小孩就足以皮开肉绽了。”

“更别提深处的…”

“我知道！”

小男孩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殷盺，稚嫩的声线下却透露着少有的坚定：“可妖精姐姐说过了，那些都是对于男子汉的考验。”

“她说迟早有一天，我会长大，成为独当一面的大男子汉！那些小东西根本就不足为惧！”

“……”

殷盺想要说些什么，可下一刻小男孩便转移了话题。

“姐姐，你知道吗？我们这个地方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他看着窗外破败的街区，一时间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妖精姐姐和我说过，这个世界上远不止有学校那残酷的欺凌，还有很多美好等待着我们去发现。”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姐姐，你来过我们龙城的学院上过学吗？”

殷盺看着男孩澄澈的目光，最终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她来到这个城市还是一年前，那时候的她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甚至连一个家都没有。

她靠着一些特殊渠道办理的身份证明以及父亲曾经留下来的遗嘱继承了这所小屋子，这才勉强算是有个家。

而这种情况下的殷盺又怎么可能上过龙城本地的学院。

“这样啊…”男孩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但很快他又抬起头：“姐姐，你没在那里呆过自然不知道。”

“不过…”他坚定地说道：“与其在那里一点一点被培养成他们所希望的大人，还不如去追寻我心中的理想乡。”

说着他抬起了自己的手臂，瘦弱的可以见到骨头的表皮上有着一道道干涸的血痕，有一处伤口甚至已经开始化脓了，不断流淌的脓水看着如此触目惊心，可即使是这样，他仍然笑着说道：

“哪怕因此死去我也毫不后悔。”

“……”

殷盺沉默了一会，“这样吧，”她看着那份坚定艰难地开口：“你先在这里坐一会，让我再考虑一下。”

“好。”

看着小男孩乖巧地坐下，殷盺长叹一口气，随后转身来到了自己的卧室。

咔哒。

伴随着齿轮生锈的扭动，发条在锁孔内的撞击声从黝黑的小孔中传出。

殷盺将包里的小熊掏了出来，认真地打量着它。

“苏楠，你说我该怎么阻止他，”咬了咬牙齿，殷盺沉闷道：“又或者说我该怎么让他放下这份坚定…”

“阻止吗？”玩偶小熊身上发出一丝轻笑，像是自嘲一般，苏楠回忆起了自己还是人类时候的一切。

学校里欺凌事件时有发生，也许是为了培养孩子们骨子里的血性，对于那些欺负事件，大人们经常选择视而不见。

而作为男孩子，如果被欺负了，去找人哭诉的话换来的更是冷眼和嘲笑，更有甚者会对他进行谩骂和再一次的殴打。

苏楠曾经也是弱小的一方，她还记得自己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却还要完成那些教官布置的任务，一些任务没完成教官甚至会亲自动手打人。

而她也幻想过有那么一个地方，没有这些残酷的任务，没有那些血淋淋的欺负。

“我想他只是太累了吧？”

苏楠变成的小熊趴在桌子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他的手臂你也看见了吧？”

（点头）

“那么你不妨去问问那些伤口的原由，我相信你应该会得到答案的。”

“那些伤口？”

回想起那些伤口，殷盺便如同做出什么决定一样眼神坚定起来。

只见她一把抽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有些落灰的医药箱。

“姐姐，你来了！”

看着殷盺向着他走过来，小男孩高兴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手伸出来。”殷盺用冷漠的声音言简意赅道。

“啊？”

小男孩还在疑惑，殷盺便一把将他的手拉了过来。

感受着少女冰凉的触感，小男孩的脸不禁红润了几分。

“姐姐？”

“别说话。”

下一刻，酒精棉球便擦向了男孩的手臂，一时间男孩疼的有些呲牙咧嘴。

“为什么不及时治疗？”

将所有脏东西都清除干净后，殷盺拿着纱带细细地绑了起来。

“这个…”看着自己的手臂，小男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让姐姐费心了…”

“我说为什么不及时治疗？”

“……”

张了张嘴，小男孩最后还是开口道：“因为他们都不在乎…因为我想要妖精姐姐帮我治疗…”

“妖精姐姐？”

挑了挑眉，殷盺刚想要说些什么，可下一刻便被小男孩打断了。

“姐姐，你和大多数人一样都想劝我不要找她对吧？”

“……”

“不用这么看着我，”看着殷盺的眼神，小男孩笑了笑：“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自己在做什么。”

“我想…妖精姐姐应该和我一样孤独吧？”

“她告诉过我，我是这十几年来唯一一个踏足她净土的人类。她告诉我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充满了落寞。”

“两个孤独的人不就应该抱团取暖吗？所以她帮助了我，这次就换我拯救她了。”

“我不想让她和我一样孤独。”

殷盺看着面前又陷入幻想的孩子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你又是如何看待现实的呢？”

男孩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瘦弱的身体颤抖了两下。

“我恨这个世界…”

冰冷的声音和之前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