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泽，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舒念念的话很轻，轻到令他误以为是一场梦，她的话也很重，重得压得他喘不过气。

“念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舒念念轻轻地点了点头，神情认真。

“暮泽，你所处的这个世界本就充满了神秘，会有我这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一点儿也不奇怪。”

暮泽眼眸低垂，回想起曾经在舒念念身上探测出来的未知力量，如此说来，一切都有了眉目。

只是，他不愿接受。

“你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暮泽的声音里带了丝不甘，他猛地将舒念念按入自己的怀中，仿佛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恐惧她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

被拥入怀中的舒念念也一时傻了，她眨了眨眼，什么意味着什么？

“暮泽……我不是坏人，也不是入侵物种，我来到这个世界，立场和你是一样的——”

舒念念的话还没说完，暮泽的食指放于舒念念的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他明亮的双眸里清清楚楚倒映出她的身影。

“我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

暮泽抬眸看向她，嘴角带着笑意，温柔缱绻。

“念念，我一直在等你。”

“我无法窥探的那些秘密，如今你都主动让我如愿以偿了。”

闻言，舒念念有些意外，想到试练场被水晶球撞时暮泽曾说过的话。

-“也许未来某一天，这个秘密会主动让我知晓吧。”

她释然一笑，原来那些暗示，那些试探，都是因为暮泽的心底早就有了答案。

暮泽平静地看着舒念念，深邃的双眸犹如清澈平静的潭水，许久，他才动了动喉结，开口问道：

“念念。”

“那你来这个世界，你开心吗？”

舒念念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她缓缓牵起暮泽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笑道：

“当然开心呀，我见到了很多奇妙的事物，见过圣洁灵动的雪狐、见过可爱勇敢的巫师帽——”舒念念蓦然抚上暮泽的脸庞，笑道：

“也见过强大得无人匹敌的黑巫师，也有善良温暖的一面，犹如神明那般救赎这个世界，也…救赎了我。”

暮泽闻言，心中突然有了底气，他刚想搂住舒念念，却被她迅速地躲开。

舒念念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灰扑扑的裙摆，

“这些固然美好，可是我已经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暮泽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他的心脏紧缩，眉心紧蹙，下意识紧紧拉住舒念念的手。

“你要去哪儿？”

舒念念没有回答他，她从系统那儿得知，暮泽的巫气已经被反噬了，巫气已经失控，每一次动用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使用巫气都如此的难，若是献祭给那仪式，他该多疼呀。

她心疼地抚上暮泽的脸庞，将额头与他亲昵地相抵，扯起一个微笑。

“当然是通过仪式，回到我自己的世界。”

可暮泽还是听懂了舒念念的意思，他突然挣扎起来，英俊的脸上冰冷如霜，眼眸猩红。

“舒念念，谁允许你这样做了？！”

“摧毁仪式是我的事，是我的使命，与你无关！”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别想在这个世界牺牲！”

暮泽还说了很多，但是舒念念只是垂眸摇了摇头。

她的指尖悄悄涌出的丝丝缕缕的巫气，萦绕在暮泽的身侧，它们限制住了他的行动，也在保护他。

见状，暮泽真的慌了，他拼了命想要脱离巫气的束缚，甚至想要动用自己的巫气，却被舒念念的一吻阻止。

她的嘴唇覆盖在他的唇上，如同两片柔软的羽毛在唇间交织，一个极尽柔爱而绵长的吻落在唇上，却令他苦涩地湿了眼眶。

“念念……”

“这个世界很美，你以后……还会回到这里吗？”

舒念念一愣，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暮泽这个问题，若是这个世界的肉体死亡，她就会立刻被传送到原时空，她和暮泽，应该再也不会见面了。

相对于暮泽的眼眶泛红，舒念念看起来倒是更洒脱，她对暮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没心没肺地说道：

“不会的，我才不想留在这里呢~”

“我的世界也很美丽，还没有奇奇怪怪的巫术诅咒，这个世界固然有趣，但也实在太危险，我一点儿也不想待下去啦。”

她起身，随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头也不回地对暮泽告别道：

“所以，别想留着我，我才不是可怜巴巴地去献祭，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回家罢了。”

空中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又坦然，却刺痛了暮泽的视线。

“暮泽。”

“早点忘了我吧，享受你们来之不易的和平，我也要回我的世界去咯~”

“江湖不见。”

舒念念毫不眷恋，蹦蹦跳跳地往高台之上的法阵走去，嘴里还哼着轻松的歌。

系统碗碗悄悄看了一眼小主人，难过地说道：

“小主人，不用再强颜欢笑了，黑巫师暮泽已经看不到了。”

“唉……小主人呀，你真的是本系统见过第一个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女娃娃。”

闻言，舒念念忍不住笑了笑，她胡乱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沙哑地笑道：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系统碗碗沉默了一瞬，问道：

“小主人，我知道你也很不舍，可是，你为什么不和黑巫师暮泽好好告别呀？”

“我看他也病恹恹的好可怜呢，本系统都忍不住要心疼他了。”

舒念念抿了抿嘴，眸光幽暗。

她怎么会不想和暮泽好好告别呢。

可是当她一旦进入这场仪式，肉体死亡的那一瞬间，她的灵魂也会直接被带走，终究都是一场空，又何必给他留下如此痛苦的期待。

她能做的不多，只想让暮泽能够好好活下去，不想让他成为人人口口相传的那位“注定不得好死”的黑巫师。

她能做的也不少，以她的性命献祭，就能够换来这个和平美好的世界，完成自己任务的同事，也能够代替暮泽成为那一颗陨落的星星。

舒念念默默地走上高台，风沙扬起她的发丝，模糊了她的轮廓，在高台之上，她更清楚地看到了如今的人间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间炼狱”。

一片火海，惨叫哀鸣此起彼伏。

舒念念的眼神一顿，一时僵硬在了原地，望着远方的城堡，那一幕幕，竟逐渐和原主生前的记忆所重叠。

也是一样的天空乌云密布暗藏血色，被蛊惑心智的人们自相残杀，也是一样饿城中硝烟四起，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红……

只是与记忆中不同的是，发起这一场浩劫的并不是黑巫师暮泽。

舒念念手紧紧握在一起，努力稳定住不让自己跌倒，嘴唇发白。

原来，在原剧情里，骨女也开启了这场仪式，可那时的暮泽，身旁却没有任何人替他出头，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追随他。

舒念念不知道当时的暮泽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独自一人降临于一片狼藉的小镇，看着满目疮痍的世间，给予逝去的人们新生后坦然赴死。

眼前仪式的红光愈发刺眼，整个仪式犹如一张血盆大口，贪婪地吸收着世间的恶，又肆意地放任任何罪恶的诞生。

在一片混乱的血腥中，舒念念看到了寄生于“安尼萨神父”体内的骨女。

“哈哈哈哈哈哈……”

“成功了……终于成功了……我的仪式！”

“罪恶国度！我的理想世界！哈哈哈哈哈哈……”

仪式之中的骨女，她拖着残缺的身体，在仪式之中仰天大笑着，笑得呲目欲裂，破碎的身体也因她的兴奋摇摇欲坠，血肉掉落。

舒念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漆黑的双眸中，射出一阵阵寒光，彻骨的寒意。

“白日做梦的可怜人。”

听到声音，骨女以一个诡异的姿态转过身来，此时她脸上的皮肤已经掉落大半，露出掺和着猩红血液的白骨。

“哎呦我去，好恐怕一女鬼，本系统脏了眼睛了……”

一直安静待机的系统碗碗看到此刻的骨女都忍不住惊呆了下巴，捂住了双眼。

曾经那么贪婪美貌的女巫，竟然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系统碗碗摇了摇头，果真是为了自己的贪念，变得面目全非。

骨女转过身看到舒念念，她拉扯的嘴角越来越大，忍不住嗤笑道：

“怎么是你？哈哈哈哈……不过，如果是你来的话，也就说明——”

骨女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

“他扛不住了吧？他就将要失去巫气了吧，就将要死了吧？！”

说到后面，骨女的表情就愈发饥渴愈发疯狂，那一瞬间，舒念念都感到毛骨悚然，好像真的看到了童话故事中的丑恶人物。

“舒念念啊，你来的可真及时，所谓饿了有人送饭，渴了有人端茶送水，而你，就是赶着上来找死呢！”

骨女马不停蹄地跑到舒念念面前，如痴如醉地看着她这一副美丽的皮囊，下意识吞咽了口水。

“真美好啊……”

“你若死了，得多浪费这副美丽的皮囊呐。”

“不如…由我来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