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褚楚回复采访的话后，陈献的脑海中瞬间涌入一大堆的回忆片段——

角色的某些记忆，需要触发一定条件才可以获得。

褚楚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楚瞳，姐弟两个一直感情很好。

他和褚楚早就买好了房子，也就是现在住的这个。

四年前，褚楚出远门去参加一个作家年会，将六岁的弟弟托给他照顾。

他一直拿楚瞳当作亲弟弟，但是两天后的周末，他从学校回来后，发现楚瞳死在了家里。

每个周末的时候，楚瞳都会在浴缸里放满水，然后自己洗澡。

可是，他竟然溺死在了浴缸里。

法医鉴定结果是，楚瞳很可能在洗澡前吃坏了肚子，导致食物中毒，洗澡时四肢无力，意识模糊，就沉到了浴缸底部……

后来发现，是因为晚饭吃过的猪肉不干净，含有大量的猪肉绦虫。

而这道猪肉菜，是楚瞳自己用手机点的外卖，因为那天晚上，学校有急事，他去了学校。

楚瞳一直很懂事，之前的时候，因为他和褚楚都很忙，他也经常自己点外卖。

可没想到，稚嫩的生命，就以这么离奇的原因消逝了。

褚楚焦急地回来，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痛不欲生。

这是完全的意外，虽然几年过去，褚楚表面上看已经从痛苦中走出来，但要说一点不怪他，是不可能的。

虽然这个房子成了凶宅，但他们并没有搬走。

因为对于褚楚来说，她是把楚瞳当作亲生孩子看待的。

楚瞳……

这个“瞳”字，莫非就是对他的提示？

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是楚瞳？

难道他并不是因为意外而死，而是另有隐情？

想到背后一直看着姜瑾的那双眼睛，还有王晨梦里的小男孩。

对了，还有《装在瓶子里的人》这本书，主角的口吻也是小男孩。

那楚瞳和这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只是一种诅咒的扩散吗？

他心事重重，感觉脑子乱如麻。

结束完最后一位心理患者的工作后，他乘出租回到了家中。

那时天开始黑下来了，而且布满一层阴云，让他的心感到透不过气。

“我回来了。”

他换上拖鞋走进家中，目光不自觉看向门斜对面的卫生间。

里面黑黢黢的，一丝光也没有，也许是因为刚解锁了记忆的缘故，他心里有些发寒。

客厅和厨房的灯都开着，是一种白色的冷光，亮得有点晃眼睛。

一股烤牛肉的香气传来，还有浓厚的米饭香。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阴森的歌谣，从厨房中的一个播音器中响起。

褚楚经常在房子里放这种音乐，有助于她获得灵感。

“我做了烤牛肉，快过来吃。”褚楚似乎心情很好，嘴角挂着轻快的笑意。

他走进厨房，看见饭已经盛好了。

褚楚真是个贤妻良母。

“怎么心情这么好？”

“今天灵感很好，写得很快，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开心了。今天工作怎么样？”

“还好，没什么特别的。”

他发现自己也不怎么和妻子说工作上的事。

他们两个，看似融洽，但好像有种无形的隔阂。

“有天爸爸喝醉了，捡起了斧头走向妈妈……”

“这样啊。”褚楚的笑意淡了一些。

气氛变得沉默。

伴着妹妹背着洋娃娃的伴奏，两人相食无言，更是诡异到了极点。

原本好吃的烤牛肉，陈献也觉得味同嚼蜡起来。

褚楚吃完一碗后，起身走到旁边不远处的橱台上，背对着他，去盛第二碗。

他觉得，这也许是个好机会。

“那个……褚楚，我们有时间一起去墓地看看楚瞳吧。”他看向褚楚的背影。

“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

“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

长久的默然。

忽然，褚楚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像犯了癫痫。

“咔——！”

“啪——！”

褚楚手中的碗摔碎在地。

紧接着，她将橱台上所有的餐具都一股脑摔在了地上！

“咔咔——！”

“啪——！”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响起。

她身子没有动，头缓缓转过来看向他，赤红的双眼像淬了血水，让他心惊不已。

“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褚楚身体一边颤抖，一边声音冰冷地道，“我只将他托给你照顾一星期，他就在浴缸中溺死了，你很骄傲吗？”

他没有说话。

因也不知说些什么。

“我累了。”褚楚低着头，长发掩着脸，拖着身子走进大卧室。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要睡大卧室旁边的小卧室？

这个小卧室，是以前楚瞳借住时的房间。

或者，他可以睡沙发。

但是沙发斜对面就是卫生间。

这就是个凶宅。

一个死者很可能不是自然死亡的凶宅。

不然，如何解释楚瞳在背后看着他们的现象？

“没头……的妈妈……进来了啊……”

“为什么妹妹……也变成……了娃娃……”

橱台上的黑色播音器里放出的歌，忽然变得极其卡顿，小女孩的歌声变得粗哑，好像将死之人发出的不成调子的声音。

他头皮一麻，赶紧调动播放器的音量按钮和开关，关闭掉了。

他将地上的瓷具碎片扫到垃圾桶，又将餐桌上收拾好，犹豫下，觉得不和褚楚睡一张床是个很好的选择。

因为在他眼里，褚楚也有问题。

起码正常人不会在餐桌上放《妹妹背着洋娃娃》吧……

那就……睡小卧室吧，还可以借机搜索一下。

他刚要走进小卧室，大卧室的门开了。

“……”褚楚红肿着眼睛看着他。

他有些不知所措。

她拥抱过来，哽咽道：“对不起……我刚才情绪激动了……我、我不想那样的，我不想伤害你的……”

他做出了符合角色的反应，回抱住她：“以后有事不要憋在心里，要跟我说，我一直都在。”

“嗯，谢谢你，阿旭，我最近可能是太累了。”褚楚闷闷地说。

“我知道。”

他不得不再一次习惯睡觉时，身边多一个人。

他睡得比较早。

但是半夜的时候，他被一阵歌声弄醒了。

“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

“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