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染胡乱打了一枪，恰好那一枪打中了袁萱的手。

袁萱手上一疼，子弹打偏了，原本是对准傅随，结果打中玻璃，飞到了窗外，手里的枪随之掉在了地上。

傅随眼眸一动，飞扑过去迅速捡起地上的枪，对着袁萱直接扣动了扳机。

袁萱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枪就落到了傅随的手里。

瞳孔震惊，只听见砰一声，枪响了，空气顿时沉寂了半晌。

袁萱低头望着身上的枪洞，再抬头时，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傅随的手里，更没有想到，黎染会来。

一切就像是命，注定了她会输得很惨很惨。

她双眼死死的望着傅随，眼底越来越悲伤，有不甘有悔恨，袁萱张了张嘴，悲痛欲绝的说道：“傅随，刚才那一枪，其实我......”

没想过杀你......

她只是想吓唬吓唬傅随，打在他肩上，让他妥协。

可是有什么用呢？

傅随根本就不在意她是怎么想的。

袁萱的话还没说完，傅随就又补了一枪，正中心脏。

下一秒，袁萱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她睁着眼，绝望而不甘地望着傅随的方向，死不瞑目。

袁萱倒地的那一瞬，傅随手里的枪应声掉在地上，他用完最后一丝力气后，手臂虚弱的垂了下来。

抬眸间，望见站在门口的黎染，傅随漆黑的眸底划过一丝不敢置信，以及惊喜，就像是垂死之人，在闭眼之前看到了最想见的人，嘴角微微抿起，就算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黎染......”他轻轻的喊了她一声，语气从未有过的温柔。

门口的黎染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这是她第一次开枪，更是第一次目睹这样的场面，手里拿着枪一直在抖。

直到听见傅随喊她，她才慢慢回过神，看着傅随浑身是血，濒死的靠在墙角，她丢掉枪，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傅随的面前。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看一眼傅随的伤势，却在触到他胸前伤口的刹那，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黎染哆嗦着嘴唇问：“你...你怎么样了？”

他流了好多血，身上全是伤，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傅随强撑着一口气没倒下，苍白的唇蠕动着，呼吸断断续续，就连吸气都无比艰难，一张脸更是毫无血色。

他深邃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安慰道：“我没事。”

听到他的话，黎染白皙的眼眶再次红了，泪水不禁顺着脸颊流下来，他自己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别哭，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妈有事，她现在......在天台上，那群人没有找上去，都被我挡住了......”

傅随伸手想要擦掉黎染的眼泪，并且告诉她，答应她的事，他做到了，但是他的手臂抬了半天却抬不起来，只能无力的垂下。

黎染的心里一紧，有那么一瞬，她差点冲到天台上去找黎母，但是她犹豫了，因为现在傅随更需要她，她不能扔下他走掉。

一想到傅随为了保护她妈，一个人在这里抵挡下所有的歹徒，身受重伤，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她就没办法坐视不管。

这一刻，她对傅随也有了新的认识，原来，他并不是只有冷漠，自私，和无情，他的心也会像烙铁一样炙烫。

黎染哽咽着说：“你伤的很重，我带你去找医生。”

黎染想要伸手去扶他起来，但傅随高大的身子岿然不动，她急得满头大汗。

“别费力气了...”傅随按住她的手，担忧的皱起眉：“你自己来的？”

黎染闷声回道：“我找的沈淮郅，是他带我来的。”

听到沈淮郅来了，傅随一颗心落了下来，他相信有沈淮郅，黎母就有救了，他也会照顾好黎染。

“好，你去告诉他，去天台......”

说话间，傅随的双眼一点点合上。

黎染急的染上了哭腔：“傅随，醒醒，你别睡，我带你去找医生。”

但无论她怎么喊，傅随依旧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太累了，一直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知道黎染和黎母安全了，他的心里就再也没有牵挂了。

黎染还是不肯放弃，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傅随的两只手搭在她的背上，他高大的身子几乎将她的腰压弯了，但黎染依旧咬着牙，背着傅随去找医生。

他的双脚拖在地上，黎染艰难的拖着他往外挪，边走边跟他说话：“傅随，你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就好，你不要睡......”

身后没有传来声音，就连呼吸声都快要没了，黎染害怕极了，她拼命咬着唇，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试图将他唤醒：“傅随，你不能睡，我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不想欠你人情，你要是敢睡，我就不认账，我不承认我欠你的，你听见了吗？”

“你欠我的，一直都没还......”

迷迷糊糊中，傅随恢复了一丝意识，感觉自己正在被一道瘦弱的身子背着，心尖划过一丝不舍和感动。

黎染听见傅随的声音，泪水激动的喷涌而出：“你胡说，我没有欠过你，你凭什么说我欠你的一直都没还。”

“不，你欠我......”

傅随闭着眼睛，断断续续的呢喃道：“你说，你一定会报答我的......”

大学的时候，有一次黎染花粉过敏，严重到哮喘发作，晕倒在路上。

他一直跟在黎染的身后，看到她晕倒，就冲过去将她抱了起来，然后背着她一路往医务室跑。

那时候就像现在一样，只不过反过来了，是他背着黎染，黎染躺在他的背上。

她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中醒了一次，她搂着他的脖子，声音又轻又软的说：“谢谢，等我病好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他抿着坚毅的薄唇，轻轻的“嗯”了一声。

可是他等啊等，结果一直没有等到黎染说的来报答他，反而亲眼看着她跟江晏走到了一起。

可那句话，傅随一直记到了今天。

还有七岁那年冬天。

他的母亲去世了，他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

黎染答应他，带他回家，让他坐在巷子外面等，他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镇上的冬天格外冷。

他怕黎染找不到，一直坐在巷子口的石头上等，雪花一点点覆盖在他身上，从白天到晚上，他坐在雪里等了很久很久，冻成了一个雪人。

可是黎染却忘了她的承诺，一直都没有来找他。

那时候他就在想，会不会因为他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垃圾，所以才不会被她放在心上？

很多年后，重逢的那天，黎染也没有认出他，她早就忘了跟小垃圾的承诺，忘了他这个人。

所以他的心里一直不甘心，凭什么他一直想着她，可她却忘得一干二净。

回忆起往事，傅随就想要黎染一个答案，他靠近黎染问道：“黎染，你为什么没有报答我？”

“为什么把我丢在雪地里，不去找我？”

“答应我的事，为什么你一件都没有做到？”

“为什么？”

傅随一连问了好多个为什么。

黎染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傅随在问什么，只是胡乱的应道：“只要你不死，我就答应报答你，我这次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我跟你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