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伶等着发落，照顾秦若岚的人选得重新考虑。

身为秦家的奴仆，方嬷嬷自知这活会落到自己一家，与其被动领命，不如主动示意：“将军，奴婢愿伺候大小姐。”

“娘！”方嬷嬷话音刚落，赵可蓉就惊声叫道，转而看向秦君屹和苏云宛，“公子，夫人，请让我去吧。”

“不，姐姐，你好好服侍夫人，让我去最好。”赵可嫣抢声道。

眼看母女三人争执起来，秦若珊突然道：“大哥，阿姊容易思虑过重，就让我去照顾吧。”

越是这个时候，四房越不能置之度外。作为跟秦若岚一起长大的堂妹，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相信，就算她真的被传染上疫病，大嫂也绝不会放弃她，必能保住性命。

然而，她的举止却让林氏吓坏了，她尖叫道：“姗姗，这可不是你逞能的时候！现在家里有了奴婢，当然让下人伺候！”

随即，她又看向秦君屹，苦声道：“屹哥儿，你千万别听姗姗的，她才十几岁，这要是有个万一，让四婶怎么活啊......”

说着说着，林氏就拿出手帕哽咽起来。

“娘！女儿会做好防范措施，不会有事的。”秦若珊脸色微红，耐着性子安抚。

“你说不会就不会啊！没见路上死了多少人......”林氏紧紧抓住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若是寻常病症也就罢了，这瘟疫可是会死人的啊！

她宁愿四房被打压、奴役，也不愿意女儿承受生命危险。

秦若珊被架在梯子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她的父亲秦济左右为难、一声不吭，她大哥秦君宇犹豫片刻道：“娘，别说了，我身强力壮，让我去。”

“不行！”他的话遭受林氏和秦若珊的双重反对，母女二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变得更加尖锐刺耳。

“真要论身体素质，大房还有那么多儿郎，哪个人会输给你？”林氏的眼神往秦君屹的几个庶弟身上飘去。

三个并排而站的庶弟面露尴尬，他们自小在西北长大，跟秦若岚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在这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当下，即便是姐弟关系，也道避嫌不是？

但是林氏既然意有所指，他们身为大房的人，自然不能落人口舌，于是三人全都往前一步，出声表示愿照顾秦若岚。

不等秦君屹说话，老夫人率先扬起拐棍，往身侧的林氏腿上招呼：“好你个林氏！我竟不知，你是如此的自私自利！”

林氏吃痛却不敢躲，秦君宇赶忙上前将娘亲护在身后，自己挨了老夫人一棍。

老夫人停住手，气急败坏道：“平日里你们四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家里的资源，一遇到事却推三阻四，真当我老了，奈何不了你们？！”

“儿子不敢！”四老爷秦济吓得立即跪倒在地，并扯着林氏一起跪下。

林氏面如土色，急声辩解：“不是的母亲，不是儿媳要推托，实在是人命关天，您也疼疼宇哥哥和姗姗他们吧！”

“祖母，您别气坏了身子。”秦君屹被推着赶到老夫人面前，“这只是件小事，不值得让您大动干戈，交给孙儿处理即可。”

老夫人缓了缓神：“好，谁要是敢不从，看我怎么收拾她！”

说这话时，老夫人的眼神狠狠瞪了林氏一眼。

原本，有了裴氏作对比，她对精心伺候的林氏一改前观。

没想到，给她三分颜色，她却开起染房来了！

秦君屹道：“方嬷嬷，请你好好照顾我妹。事成之后，我便将卖身契撕了，还你们一家自由身。”

“多谢将军。”方嬷嬷福身应下。

原本担忧的赵永福变得喜忧参半，只恨自己男儿身无法相替。

赵氏姐妹俩急切地看向苏云宛，眼眸中尽是恳求。

苏云宛朝她们微微摇摇头，并以眼神示意，让她们放心。

秦君屹又道：“二弟，你到岚岚的马车旁，支应所需。”

秦沐神色极为不情愿，却不敢忤逆大哥，只好领命。

跟秦若岚离得近了，就有传染疫病的可能。有大嫂在，他倒是不惧怕疫病，可为了避免传染给大哥，在秦若岚病好之前，不能再接近大哥身边了。

刚才每个人的表现，都被苏云宛收入眼底，对秦家众人的品行、取舍有了更加直观的了解。

眼见秦沐郁闷的模样，苏云宛心里有点好笑，侧身对秦君屹道：“子渊，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再多派个影卫近身随侍怎么样？”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一声惊雷，令众人愣在当场。

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有了秦沐的先例，秦家众人早已猜测到秦君献的去处。

他的离去，成了秦家讳莫如深的禁忌。

苏云宛却知道，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秦君屹都在睁眼望向虚空，思绪飘到他的胞弟身上。

堂堂一个秦家公子，却被迫进入影卫营受训的滋味，身为过来人的秦君屹再清楚不过。

比如精神和肉体的锤炼，更难熬的，是被放逐的痛苦。

心痛、孤独、无助......所有被放弃的负面情绪，都会在受训之余的夜晚大爆发，将内心啃噬得千疮百孔。

当年秦沐被父亲命人带去影卫营，秦君屹无力阻止，而今他却步上父亲的后尘，亲口将胞弟送到青玄手中。

以青玄的能力，有千百种手段，将一个人改造成忠心不二的利剑，任他驱使。

可是比起得用的下属，秦君屹更想要血脉至亲的兄弟。

当年因为父亲的缘故，秦沐作为他的影卫，与他主从相称，谨守本分。

过去这么多年，依然没能掰回来。

若秦君献成了第二个秦沐，实在非他所愿。

可秦君献受他母亲影响颇深，若不加以扳正，迟早会走上兄弟反目的道路。

苏云宛将兄弟俩的种种不得已看在眼里，念及秦君献在裴氏的多番相逼下，仍能坚守敬爱兄长的本心，实属不易，就趁机提了这么一句话。

秦君屹深深地望着苏云宛，心中像是塌陷了一方似的。

宛宛一向独善其身，不愿意过多得参与到自家的事中，她有此提议，全都是为了他！

须臾，秦君屹点头，令拾二去传话。

车厢里的秦若岚紧紧捂住嘴巴，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