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主神
作者:不论风月 | 分类:现言 | 字数:34.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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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饲养手册(15)
当帷幕落下,掌声响起,众人都在为刚才的演出欢呼喝彩时,白芍只觉得荒唐。
刚才参与演出的所有芭蕾舞演员,每一个,无论男女,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商品编号。
编号藏在不起眼的地方,像是大腿内侧、脚踝处、胳膊里……但只要刻意去找,就会发现它们分明是显眼极了。
“难怪……”
白芍看着自己手中的Gatto——猫面具。它的底色是红色的,配以复杂精致的金色花纹,猫耳处和眼眶周围还有一层镀金,可以说是极具巴洛克色彩——生动、浪漫、豪华、夸张以及非理性的幻想。
但巴洛克一词还有不整齐、扭曲、怪诞的意思。
一个词被同时赋予了美好与荒诞两个听起来似乎截然相反的含义,却并冲突。
再说回面具。
这种面具本是中世纪时期威尼斯的贵族们借以掩盖身份,用来私会情人或做其他不便被人发现的事。
现如今的面具早就不再是先前的用途,而是作为一种艺术以及文化的象征,只会在威尼斯举办狂欢节的时候大规模出现。
谁成想,今天在这里反而玩起了文艺复兴。
倒真是像极了中世纪的贵族,穿着精美绝伦的衣服,锦衣华服之下却是用再怎么浓郁的香水都遮盖不住的恶臭。
现在离第二个节目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宾客们纷纷趁着这时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低声说着什么。
是怕自己看上的人被别人抢先拍走了?
白芍将座机拿起来,走到玻璃边一边观察一边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去拍。
在她拿不定主意时,方才第一个拨打电话的人的身边出现了一位侍者。
侍者刚将托盘里的酒杯和饼干盘放到小桌上,那人就立刻急不可耐地抓起一把饼干塞进了嘴里,动作粗鲁,毫无美感,与他身上穿着的优雅礼服形成强烈违和,像一头衣冠楚楚的野兽。
他大口地咀嚼着,似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随即像是心满意足般的懒懒地躺靠在椅子上。
这种诡异的画面在白芍眼前不断地重复上演。
他们的动作中似乎带有一种怪异的近乎渴望的疯狂,像是那块饼干根本不是普通的饼干,而是什么灵丹妙药一般。
侍者送来的酒水和点心白芍没有碰过一点,倒是那桶冰刚刚一直被她抱在怀里,早就化开,都快变得跟室内温度一样热了。
白芍拨通电话,又要了两桶冰,她没有要饼干,反倒是要了一瓶冰可乐。
因为有摄像头,饼干哪怕有问题她也不可能要来带走作为证据,而且还很容易打草惊蛇,到时候哪怕她是叶乾的儿子,这个身份估计都保不了她。
白芍拿起来一块饼干,轻轻咬了一口。这块饼干很奇怪,它怪就怪在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但为什么底下的客人们却如饿狼扑食一般呢?
难道是自己的饼干和饮料被人调包了?
根据底下那群人的疯狂程度,好像也不像是不会干出这种事来的样子。
电光火石间,白芍猛的想起在她问迎宾员空调的时候,在她脸上一瞬间浮现出的古怪表情。
果然是被“贴心”地换掉了啊,不过根据楼下宾客们的表现以及怕冷这一点她已经大概能猜出饼干里是加了什么东西了。
应该是甲基苯丙胺,不太像是盐酸二乙酰吗啡。
白芍又抿了一口酒,特调的鸡尾酒,味道甜甜的,口感清爽细腻,当然,如果不加料的话就更好了。
酒里加了一些漂亮叶子,剂量不多,也许是因为它并不像前面两个化学成分的那么刺激,所以白芍这杯并没有被换掉。
喝掉一整杯也不会有什么事,顶多……
白芍突然觉得自己点的可乐就很应景,一会的场面一定十分可乐。
—
头戴高顶帽身穿燕尾服的男子匆忙从观众席里跑出来。
他身上的东西随着他的奔跑掉了出来,钱、手帕、扑克牌、鸽子、玫瑰花等等,直到他跑到舞台外侧,他的东西也跟着掉了一路。
很难想象他的身上是怎么装下那么多东西的,不过看他的穿着打扮像是位魔术师,好像又能够理解了。
只见他踏着舞台外圈的水面,如履平地的在水面上走着,他紧张地拨开铁链,另一只手轻轻打了个响指,凭空变出一朵玫瑰花来。
他将玫瑰花小心翼翼地藏在身后。
从他正在不停颤抖着的手指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忐忑心情。
这时舞台后的屏幕也将魔术师内心忐忑紧张的原因,通过两个小人对话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其中一个小人正是刚才芭蕾舞剧中的饰演白天鹅公主的女演员,另一个则是魔术师本人。
二人是多年好友,魔术师答应在她谢幕时为她献花,却因路上堵车没能及时赶到。
魔术师喜欢她多年,原本打算在谢幕时向她告白,结果这一切都迟了。
魔术师用手不停拨拉着铁链,但它又沉又多,无论如何都不能拨开一条路来。
他的心情变得焦急,又渐渐转化为了愤怒。
他高举双手,像是施展魔法一般地对着链条挥舞起来。
只见那沉重的铁链竟然动了,随着魔术师的手势弯曲、变形,轻柔地如同一块银灰色的绸缎布料,没有半点先前的沉重。
他将它们一层层向上折叠,变成富有层次感的鳞次栉比的鱼鳞模样。
这次他轻而易举便拨开了最下面那层的细链,好不容易进去,舞台却早就变得空无一人。
魔术师像是突然失去了浑身力气,跌坐在舞台中央,手中的玫瑰花掉落在地,红色花瓣也随之孤零零地滚落,飘到了无人问津的角落。
链条纷纷不受控制地四散落下,不再维持着先前被魔术师精心装扮成的模样。
阵阵金属的碰撞声后,舞台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而作为帷幕的层层细长铁链也缓缓升起,意味着第二个节目的表演正式开始。
魔术表演的时间不长,不到一个小时,比起精彩的表演,更吸引人的是他所讲述的故事。
失意的魔术师回到家后发现再也拨不通心爱之人的电话,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突然了无音讯。
魔术师对此很是担心,心里一直很在意,做什么事都有些心不在焉,导致他的表演过程中有许多或大或小的失误,其中最严重的一次是在表演电锯活人之前没有好好确认过道具,导致他的助手被他硬生生砍断了双腿。
对助手的愧疚使得他的内心更加悲观消极,坚定地认为自己应该赎罪,所以他决定表演危险性极高的水箱逃脱。
四个兔女郎打扮的魔术师助手将一个近三米高的水箱推到舞台中央。
魔术师轻盈一跃,飘在了空中。只见他缓步走到看不见的阶梯上,一路往上,最终踩在了水箱顶部的玻璃盖子上。
一旁的助手也踏着梯子上来,给魔术师戴上带锁的手链和脚链。
视线转换到水箱的上方,就在魔术师的头顶处的位置上悬挂着一个透明玻璃水箱,里面放着许多饥饿的、牙齿锋利的食人鱼,光是这样还不够,食人鱼的旁边还吊有一把尖锐的泛着芒的宝剑。
食人鱼或许尚不至死,但这把宝剑从这个高度垂直落下,落到魔术师的身上,他将会必死无疑。
一切都准备妥当,魔术师身后的屏幕上也出现了倒计时的秒表。
留给魔术师逃脱的时间并不多,30秒未能逃脱则会放下食人鱼,而若是到达1分钟还未逃出,则会将束缚着宝剑的绳索撤掉。
魔术师面带微笑地目视前方,甚至还有心情给观众们讲几个冷笑话。
最后他摆了摆手,不知是在打招呼,还是向众人做着告别。
他正站着的玻璃盖被撤走,整个人瞬间跌入水中。
他很顺利地解开手链,但在解脚链时却发现脚链上挂着的锁卡在了下水口处,已经卡死了,根本无法拿出来。
在死亡即将面临时,巨大的恐慌让他立刻摒弃了先前的想法,不顾一切地想要活下去。
他奋力地拍打着玻璃,拼命地试图传达信息,希望助手或是其他的工作人员能够前来救他。
四位助手在他解脚链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不对,但一分钟的时间太短了,她们搬来梯子时,食人鱼已经落下。
水箱内顷刻被血红色覆盖,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红色越来越浓,可见度越来越差,无力挽回。
助手们急忙爬上楼梯,想要将宝剑取下来,但他们到达水箱上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倒计时结束发出的“叮———”声,魔术师的人生似乎也被按下了终止键。
鲜血淋漓的肉块被冲击到了水箱的箱壁上,这回倒是清楚地让所有人都看清了,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绑着锁链的疑似脚踝的碎块。
宾客们呼吸一滞,室内有片刻的鸦雀无声。
紧接着是如雷鸣般的掌声以及刺耳尖锐的叫好声。
“哈哈哈哈!怎么会这么好笑!”
突兀的笑声突然响起,却没有一个人指责他,反而是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楼下坐着的观众们几乎都在大笑。
他们面对着这样一个血淋淋的近乎惨烈的悲剧,面对着水箱内不时漂浮到玻璃壁上的肉块,无情的、开怀的大笑着。
没有一个人在魔术师陷入困境时选择帮助他,哪怕出声喊一下工作人员都没有。
他们只是看着,笑着,嘲讽他的失误。
只是把他的死亡当成一场滑稽可笑的表演。
没有一个人在乎魔术师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