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你不能生育了？”一道悠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张顺昌呆呆地转过脑袋，就见白潇潇盘腿儿坐在石头上，手里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

整个人的状态甚是随意。

他有些忐忑，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张顺昌问道：“小东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潇潇挑眉看了他一眼：“就字面上的意思。”

张顺昌傻了，字面上的意思，字面上啥意思？

之前那个大夫明明说，明明说……说……

小豆子“噔噔噔”跑到白潇潇跟前，好奇地问道：“东家姐姐，你好厉害，居然会医术！”

白潇潇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她哪儿会什么医术。

刚刚她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呢，真维斯突然冒了出来，说了这么一句。

望着小豆子渴望的小眼神，白潇潇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拍了拍他头顶的小桃心。

“我二哥是学医的，医术还不错，我跟着他也学了点皮毛。”

转头看向一脸忐忑张顺昌，白潇潇上下扫视着他，淡淡开口：“你这一看就身强力壮，那方面不像有问题。”

张顺昌有些哑口无言。

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用这样的口吻说话，他有点不自在，更有点慌！

之前那个大夫怎么说的？好像是他这辈子和子嗣无缘。

这不就是他不能生的意思吗？

张顺昌回忆着，当时大夫好像是先跟桂香说的，然后桂香再告诉他的。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碎了。

张顺昌怎么也不相信是桂香骗了他，桂香不可能骗他的！

白潇潇见他脸上表情接连变化，继续道：“你可以找个大夫再看看。”

这话白潇潇就算不说，张顺昌也是这么打算的。

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得找郭德林麻烦了。

丢下一群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张顺昌撒腿往家跑去。

他要回去问问桂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顺昌也挺可怜的。”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见此情形，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了七七八八，这张顺昌多半是往王桂香给骗了。

有人感叹道：“谁能想到王桂香居然能在这种事情上耍手段。”

“娶妻娶贤，这王桂香平日里就偷奸耍滑，也就张顺昌当个宝贝。”

“……”

听到众人的讨论，小豆子望着消失在庄子门口的背影。

他双手无措地扣着自己的指甲，渐渐地眼睛也红了。

他是不是做错了？昌叔会不会很伤心啊？

他有点自责，他不喜欢桂香婶，因为她总欺负娘！

可是，昌叔对他很好，总会偷偷给他一些小东西，会趁着桂香婶不在陪他玩……

他跟昌叔那么说……只是……只是想让昌叔教训一下桂香婶。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眼泪夺眶而出，“哇”的一声，小豆子嚎啕大哭。

“我……我错了。”他边哭边跑向郭德林，他一把抱住郭德林的小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郭德林看了眼自己还沾着黑泥的手，撩起衣摆处干净的地方轻轻替他擦了一把脸：“男子汉，流血流汗！”

“不流泪！”小豆子大声一喊，瘪着小嘴，努力憋着，不让眼睛里的泪水掉下来。

郭德林叹了口气，随后蹲下身子平视着小豆子，什么也没说，静静等着他。

几息之后，小豆子脸上挂着泪痕，但情绪已经控制住住了。

他小声地对郭德林道：“爹，我知道错了。”

郭德林的语气不似平日里的随和，声音略微有些严肃地问：“那你说说自己都错哪儿了？”

小豆子抽泣着点点头，回道：“我不该跟昌叔说桂香婶红杏出墙，应该等昌叔自己发现。”

郭德林：……

他拉着小豆子的手，耐心地道：“不是不该说，是要注意说话的方式，哪怕你有确凿的证据，也要顾忌一下你昌叔的面子，是不？”

小豆子低头想了想，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他以后跟昌叔说话会注意一些的。

郭德林见他似乎明白了，继续：“下不为例，一会儿自己去跟你昌叔道歉。”

小豆子点点头“好。”

白潇潇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郭德林这人还是不错的。

突然，一声怒吼如雷鸣一般，从庄子那边传了过来，众人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

张贵根皱着眉道：“是张顺昌的声音。”

郭德林一把将小豆子从地上抄了起来，揣在怀里，开口道：“快，过去看看，可别出事了。”

*

屋子里一片狼藉，家具和杂物散乱在地板上。

张顺昌颓废地坐在地上，头埋在手心里，连面孔都是麻木的。

一个时辰不到，王桂香竟然将家里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卷走了。

曾经的温馨记忆此刻都变成了苦涩的玩笑。

无数个相拥而眠的晚上，他根本没有察觉她内心的变化。

亏他刚刚还在想，是不是之前的大夫诊错了脉，桂香是不会骗他的。

桂香说，是看中他踏实肯干，才和他在一起。他便卖力干活。

桂香说，就算没有孩子，她也会不离不弃陪着他。他便加倍疼她，爱她。

桂香说，他主外，她主内，以后他们两个一起白头到老。

他便傻傻将所有银子交给她保管，在她编织的美梦里不断沉沦。

他真傻！他就是天下最大的大傻子！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开始颤抖、啜泣，最终失声痛哭。

大厦将倾的滋味,原来这么令人绝望！

他扑到地上，将王桂香丢弃的一件衣服撕得粉碎。

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件衣服，她竟然就这么扔了！

众人赶到时，都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张顺昌发疯般地摔打着家具，朝空中握拳乱砸，嘶吼声混着啜泣。

再苦再累的日子，他们都未见过张顺昌这般。

如此绝望的表情,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张顺昌在地上打转，不停自言自语，语无伦次。

郭德林见状，知道这事儿坏了，将小豆子放在地方，上前想要拽住他。

张顺昌长得本来就壮实，又处于疯癫状态，一把将郭德林甩在地上。

接着开始用头撞墙，口中低吼着：“王桂香，我撞死你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

“还看什么， 快拦住他！”郭德林顾不得自己蹭破的膝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众人一齐上前，将张顺昌按在了地上。

也不知怎的，这家伙发起疯来，力大无穷，竟从几人手中挣脱。

胡乱挥舞着双手，朝门外跑去，众人连忙起身去追。

就见刚刚还疯癫的张顺昌，软绵绵地朝着地上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