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变冷，商业街热气腾腾的，每个摊位前都站有等待热腾腾美食的学生。

与之形成对比的，在最西边围墙边，一棵树叶全掉光的树下，坐着身上棉衣洗掉原本颜色，孤零零一个人坐着的老奶奶。

她眼神空洞，没有聚光，像灵魂误入某个空间，只剩下躯体留在世间。

天变凉了，蒲词拉紧羽绒服的链子，随手摸出放在口袋的奶糖，来到老奶奶身旁坐下，把奶糖放在老奶奶身旁。

蒲词喊了几声老奶奶，她都没有反应，她面孔呆滞，目光木愣地望着前方，丝毫没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蒲词没有气馁，“奶奶，您跟我说一下您最后一次见您孙女是在哪里吗？我可能有办法帮您找到您的女儿。”

“……紫轩啊，我的乖孙女。”听到熟悉的名字，老奶奶呆滞的眼神渐渐有了聚焦，她张了张嘴嘟囔着。

“那天紫轩生日，我给她买了，然后我带她去滑滑梯……再然后她就不见了，我找不到她了，紫轩啊，回家吧！奶奶错了。”

老奶奶后面越说越起劲，最后哽咽哭了出来。

蒲词慌了，忙把石板上的糖塞到老奶奶手里，“奶奶来吃糖，您别哭啊！”

看到手中的奶糖，老奶奶哭得更加凄凉，神神叨叨道∶“我家紫轩也爱吃这个糖，我以前带她出门都会给她买。紫轩，回家吧，奶奶给你买糖……”

从小缺乏爱这种情感的蒲词，最怕的就是安慰人，因为大多数时候她是没办法跟别人进行共情。

老奶奶絮絮叨叨，嘴里的话含糊不清，大概是在忏悔，或许是在倾诉，蒲词听不太清楚，不过她还是很愿意当一个沉默的倾听者。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默许久的两人被一个人打破了，老奶奶的儿子找来把她接走，临走时还不忘跟蒲词道谢。

“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我妈她生病了，记不太清回家的路了，老想往外跑，说要出来找紫轩。医生说锁着她，容易让她病情加重，所以……”

憨厚的男人窘迫地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起来了。

“没事。大哥，我能找你要一样东西吗？之后我会还给你的。”

蒲词担心男人会想歪，赶紧解释道∶“我是三中的老师，我就是想找你要一样紫轩曾经用过的物品，随便一样都行，我过些天就还你。”

“东西可以给你，但你要紫轩的东西做什么？”男人不解道。

蒲词真话掺着半分假话，解释跟男人听，“我认识一个大师，听说他算命很准，我要一样小孩的随身物品，这样大师算到孩子位置的机会更大些。”

见男人沉默不搭话，蒲词担心自己被当成搞诈骗传销的。

“如果你不信的话，我也不强求，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过就好。”

男人从背包拿出一个有着小辫子的洋娃娃递给蒲词，眼里含着泪光，说∶“大妹子，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两年我曾经抱过太多希望了，往往都是希望落空，是我太敏感了，不怪你。这个紫轩最爱的洋娃娃，我常常带在身上，希望在路上见到跟紫轩相像的孩子，拿出洋娃娃，如果是紫轩，她一定认得出来的……”

“我会好好保管的……”

希望这个办法没有奏效，蒲词默念。

蒲词细问了些紫轩失踪后的细节，才跟老奶奶还有男人告别。

跟两人分开后，蒲词看着手中的娃娃，没有第一时间回顾家，而是打车紧跟其后，来到男人居住的旧城区。

这片村庄上半年已经发布迁移通知，第二年初会进行拆迁，要建商城跟房地产，陆陆续续街坊邻居拿着补贴搬走了，只剩下男人一家成了钉子户。

男人不想搬走，怕紫轩回来找不到家。

“姑娘，这里晚上不太平，能早点离开就早点离开。”

载蒲词进来的司机年纪不大，是个年轻人，见天暗下来没继续开车送蒲词进村，在村口前就把蒲词放了下来。

司机见蒲词不信，故作神秘道：“我听经常走这条路的同行说，晚上运气不好会见到有小孩在田间嬉闹，可你看着这田杂草都要高过人头顶了，哪里来的小孩啊！”

说着，司机习惯性瞄了一眼后视镜，瞧到不远树干后面一闪而过的虚影，肩膀哆嗦了一下，后背发凉，也不劝蒲词回去了，强忍着发抖的脚，转头开走了。

“……”

说到孩子，很巧蒲词就是来找孩子的，不过不是人而已。

拆迁计划还在进行中，路灯还没来得及装，蒲词只能借助天上的明月勉强能看清事物。

她很好融入这里的环境，在附近找来一根结实点的树枝，小心翼翼地走下田野，来到一片空地就地蹲下，脱掉黑眼眶，从背包里拿出一沓纸钱，点燃。

田野四处的野草被四处吹来的几股阴风压弯，蒲词目不斜视地烧着纸钱，嘴里念叨着：“……找一个五岁大的小妮子，名叫赵紫萱，是赵家村一户人家的小女儿，见到她的先者们请来通知小女，小女必以礼相待。”

“嘿嘿，有钱买糖了，这段时间糖升价了，都吃不起糖了。”

“糕点，嘿嘿。”

“……”

蒲词面前出现了几个小孩模样的小鬼，把蒲词烧去的钱捡起塞进裤子里，当着蒲词的面商量起待会要买什么好吃的，竟没发现这人能看得见他们。

“这是她的信物，你们看看。”

蒲词从背包拿出男人给他的洋娃娃，冷不丁开口说话，那几个小鬼先是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先逃跑。

“啊啊啊，您大人有大量，我们就只是想捡的小钱财花花而已，不要抓我们啊！”

他们溜得很快，蒲词挥手，袖子下飞出一根红线把几个小鬼控制住。

那几个野间小鬼哪里见过这种世面，本来就苍白的脸色，白得跟墙纸一样，黑洞洞的眼眸满是惊恐。

生人怎么会见得到他们，还让他们帮忙……这里面一定有鬼！

他们一时半会儿竟忘记自己才是那个鬼。

蒲词试图让自己表现得更好相处些，脸被冷风吹得肌肉僵硬，嘴角扯了一个上扬的幅度，语气平缓道：“大家冷静一下，我是好人，我只是想找到这个有关赵紫轩小朋友的线索，没有任何想要伤害各位的想法。”

“那……那你为什么要绑着我们？”扎着小辫子的小鬼戒备道。

“这不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拿了我的钱，不干活就想跑，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蒲词抖了抖手上那叠纸钱，脸上的笑容像是雕刻在脸上一样，吓得那些小鬼更害怕了。

见真把人，不对是把鬼真吓坏了，蒲词狐疑，自己长的也不吓人啊？难道这张脸吓鬼？

她揉了揉僵硬的脸，上扬的嘴角平放好，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点。

至少现在面无表情的样子比刚才那样好多了，这人长得不像好人，怪吓鬼的。被捆住的小鬼们默默想着。

【章节修改，2023.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