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的举动太过扎眼，

虽说建宁府现在遍地灾民，但也没有人像这女人一样，

如同狗一样的在地上爬行，

再加上女人身上还背着个孩子，这一幕在刺激着所有人的心灵，

乞讨女人已经爬过茶摊，少年喝了口水，重新拿起报纸读了起来，

茶摊里的人七嘴八舌骂了起来，

句句直指少年，

“什么畜牲东西？！”

“狗娘养的杂种，这也是人？！”

“还两贯钱，你他娘的有两贯钱吗？！”

“就算有又能怎么样？有钱就能这么侮辱别人！”

一个满脸正义的大汉，拍案而起，走到少年身边，

怒喝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年看都没看这个大汉一眼，

随意道，

“帮她啊。”

这个回答，让大汉的脸瞬间憋得通红，

“你帮她？这么帮？！”

“你若是有两贯钱，掏出来直接给她，她就不爬了。

现在她还没爬远，你追上还来得及。”

“你！”

大汉闻言呼吸一滞，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能坐在茶摊混水喝的，兜里哪来的两贯钱？

大汉看着这少白头年轻人，怒极，一拳就把这少年砸倒在地，

这少年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趴在地上弓成大虾，干呕了起来，

正义大汉作势还要打，茶摊老板冲了过来，

拦道，

“这是小本生意，你们打坏了桌椅，我还干不干了？要打出去打，这里不欢迎你们！”

大汉眼中满是厌恶，朝着少年呸了一口，

茶摊老板看向少年，

无奈道，

“你出去吧，你在这我生意没法做了。”

少年点了点头，拿起报纸走出了茶摊。

“来！兄弟们，凑凑钱！一文两文的也能凑出来！”

背后响起大汉凑钱的声音。

少年找了一处空地坐下，身体内五脏翻腾，但自始至终没看乞讨女人一眼。

乞讨女人还在向前爬，她什么都不管了，无数投过来的视线，

有怜悯，有厌恶，有无奈...

糟了天灾，就是这世道，

饿着肚子的时候，什么尊严、理想、家国，你都别和我讲！

活着，为了活着，什么都能付出！

尊严？尊严值几个钱？！

“教主，您看那边。”

四五个人围在一个干瘦男人周围，这男人便是误成白教教主的杨士奇，

他一路传教，劝州府北上，稀里糊涂就到了建州府。

本来他想着顺手再把这白教一网打尽，可是和这些教众相处起来，杨士奇才发现，

这个白教，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邪教。

其实就是一群吃不上饭的灾民，弄出来的白教，

他们在这个悲惨的世界，已经没什么寄托了，

只能寄托到老天爷、龙王爷、来世，

他们给自己亲手编织了一个骗局，为自己的不幸给出了一个解释，也给活下去赋予了一个意义，

杨士奇不忍再把这个希望掐断，

如果这样的话，对这群教众就太残忍了。

所以，稀里糊涂的，就把这个教主的身份给干下去了。

江南的消息，杨士奇也有耳闻，有夏原吉他们在，杨士奇也放心。

杨士奇想要亲自走遍这片地方，然后寻找一个答案，到底要怎么改变这一切？

士族生生不息，又该如何彻底铲除掉？

杨士奇看着像狗一样爬行的女人，

眼中露出惊骇，

这是走遍各受灾州府都没看到过的场景，

到底是因何原因，能出现眼前的一幕？！

杨士奇翻了翻身上的布袋，他肩上搭着三个大布袋，看起来像是三袋教主，

其余的教众也是打扮各异，完全就是个草台班子，但唯一的共同点是，个个饿得面黄肌瘦。

如果有饭吃，有地种，有活路，谁愿意天天神叨的？

杨士奇翻了半天，就翻出了两文钱，他看向周围的小弟，

开口道，

“有没有钱？”

一众小弟，在身上开始摸了起来，四五个人，半天才凑出了九文钱。

杨士奇看向手中的几个铜板，

咬牙道，

“就这些？”

“教主，就这些了。”

杨士奇握紧拳头，大步走到女人身边，半跪在地上，扶住女人，

轻声道，

“大姐，我这有些钱，你去换两个大饼吧。

你这么爬，也没什么用啊！”

乞讨女人眼中带着执念，

摇头道，

“有用。”

“有什么用啊？”

杨士奇心有所感，不会这女人也是信了什么龙王爷吧，

但女人的回答超出了杨士奇的预料，

“有用。

我爬完这条街，就会有人给我两贯钱。

够我和孩子吃很久了。”

杨士奇怔在原地，眼睛缓缓睁大，

随后，

眼中闪出了暴怒，

爬完就有两贯钱？！呵呵！

竟有人还有闲心，戏弄这对孤儿寡母？！

杨士奇怒道，

“是谁这么和你说的？”

乞讨女人也不答，只是往前爬着。

杨士奇握紧布袋里的殿下玉佩，转头朝着小弟喊道，

“岂有此理？！你们找出这个人！

如此戏弄这对孤儿寡母，莫非是畜牲不成？！”

杨士奇的吼声，惊得街上一震，

人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原来这女的这么爬，是被人戏弄了啊！”

“你不知道？！方才在街西头茶摊，有人告诉这个女人，爬完这条街就给两贯钱。”

“啊？！这女人也信？！”

“唉，她也是走投无路了，你看，她还背个孩子。不容易啊。”

“他娘的，真是个畜牲！”

“不行，我看不下去了！”

一个米铺老板，抓出了一小布袋的米，大步走到女人身前，

“大妹子，别爬了，大哥这有点米，你拿着！”

乞讨女人置若罔闻，

她意识已经饿得不清醒了，她只知道，要爬完这条街，爬完就会有人给她两贯钱。

杨士奇扯下一个布袋，掏空，把九文钱塞了进去，替女人接过米袋，也塞进了布袋里，

米铺老板将信将疑的看向杨士奇，

杨士奇正色道，

“大哥，你放心，我替她收着。”

米铺老板盯着杨士奇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随后点头，转身回到米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