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恒看着子悦的侧颜，有些心疼。过去他们也曾一起熬夜，也曾为了新闻连续工作几个通宵，可是博恒都不会像今天这么心疼自己的老大，因为以前的子悦是为了心中的理想，而今晚的老大是为了邹智楠。博恒点按了一下子悦的手机，上面竟然没有一条未读信息。博恒为自己的老大感到不值，一夜未归，竟等不来邹智楠的一条问候信息。博恒将自己靠椅背后搭着的外套拿了起来，想要披在子悦身上。只是，他手上的衣服刚要搭着子悦肩上的时候，一个人钳制住了他的手。博恒转身一看，邹智楠正站在他的身后。

博恒刚想说话，邹智楠却示意他不要吵醒子悦。博恒收回了手，想要将手上的衣服交给邹智楠，让他给子悦披上衣服，可邹智楠并没有接下博恒手中的衣服，而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上在了子悦身上。博恒并没有觉得意外，他知道邹智楠对他一直都是如此防备。

博恒不想留在这里当电灯泡，拿着钱包便向门外面走去。邹智楠轻轻抚着子悦脸庞，将子悦面前的电脑关了，也走出了办公室。离开前，他还不忘拿了钥匙，将门锁上。博恒走去了外面，在走廊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杯热咖啡。他刚想离开，听到了邹智楠的脚步声，便又点了一杯咖啡。邹智楠走来的时候，博恒便将手上的咖啡递给了邹智楠。

邹智楠点头致谢，然后接过咖啡，说道：“我们去天台看看夜景？”

博恒也点了点头，便和邹智楠一起上了电梯。

凌晨，两个男人站在二十层的空中花园上，俯瞰着南明夜色。

邹智楠喝了一口咖啡，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平日里从不喝这样品质的咖啡，味道确实不尽如人意。尚好是夜色中，他那有些痛苦的表情，并没有人察觉到。他喝过后，还是说道：“谢谢！”

博恒回道：“你已经谢过了！”

“谢谢你陪子悦查阅了这么久的资料！”说着，邹智楠皱着眉头，又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博恒说道：“老大想做的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用谢我，我只是帮我老大的忙！再说，即便是路人，看到这样的新闻，我也会出手的，更何况我们曾经还是战友！”

邹智楠笑了笑，说道：“看来我还要谢谢你如此坦诚地对待我啊！”

博恒对邹智楠一直都有很多怀疑，碍于没有找到机会，一直将心中所想放在心里。如今只有他二人，博恒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森达和快门都以为你是为了体验生活、收购自媒体工作室才来‘眼镜’的！”博恒说到此处，顿了顿，接着说道，“但现在看来，你隐瞒身份却是另有原因。”

邹智楠面色未变，问道：“何以见得？”

博恒笑了笑，说道：“从老大对你的态度变化，在原谅了你的欺瞒之后，她还能和你闹得厉害，自然是背叛、利用或者是你人品败坏……很显然，你的人品挺不错的，也是真心喜欢老大，这样就只能是你有目的地来到‘眼镜’，就是为了接近老大，想要利用她。”

邹智楠也笑了笑，尽管那咖啡的味道他还是没办法喜欢，但他还是喝完了，然后说道：“谢谢你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可是，我又能利用她什么呢？”

博恒说道：“我原本也想不通，可是如今邹家和郑夏贺的决裂，闹得满城风雨，老大让我调查万同慈善，却件件事都只盯着郑夏贺，我猜是为了扳倒他……只是，当初你并不知道你的敌人是郑夏贺，应该是老大帮你查出他的。最近几个月，老大所翻阅的报道、新闻、资料都是十年前的。十年前，十年前……十年前，邹家最大的事情就是你母亲的离世，所以，你来‘眼镜’、接近老大，就是为了调查那件事，对不对？”

邹智楠没有回答，在博恒眼中就算是默认了。

博恒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这背后有多危险？”

邹智楠沉默了很久，方才说道：“我也是刚刚听了你们的谈话才知道的。”

博恒继续问道：“那如今你准备怎么办？郑夏贺似乎并不难办，可是你动了郑夏贺，霍万宸有可能会反击，易思万能为了掩盖一条新闻惊动整个世界，让全世界的元首为之陪葬，即便是举南明之力，也未必能撼动其分毫啊！何况，这么看来易思万有可能握着世界各个国家元首的把柄，到时候腹背受敌的可就是你啊！”

邹智楠说道：“即便在商场上不能将其赶尽杀绝，我也自有办法！”

博恒说道：“什么办法？如若超脱法律，你认为老大还会留在你身边吗？”

邹智楠避开博恒的目光，看向夜空，说道：“自然不能留下证据，让人知道！”

博恒笑着说道：“有些事，心中确定了，并不需要证据！”邹智楠没有做声。博恒见状，继续说道，“如果你真的得罪了霍万宸，你有想过老大吗？”

邹智楠听到此处，心中更加不悦，说道：“我的女人，不需要别人挂心了！”

第245章 制与放纵（20）

博恒被这话怼得无法反驳，只能换了个角度说道：“自从老大认识了你，她这一年住院的次数比过去的二十年都多。我不明白，如果你知道自己不能保护好她，为什么还要招惹她！”

邹智楠也没有办法回答博恒，当初他也并不想招惹子悦，可是爱上了，便无法自拔了。他不是怕了博恒，而是博恒说的正是他自责的原因。邹智楠沉默了，沉默在了夜色里，沉默在了无尽的悔恨中。一年以前，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恨了近十年的女人是这般纯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子悦，他更想不到背后害死母亲的人势力会如此之大。

邹智楠一时失神，手下用力，盛着咖啡的纸杯便在手中揉成了一团。纸杯折皱时发出了声音，方才将邹智楠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他反问道：“若异地而处，你是我，你现在会怎么做？”

博恒说道：“我会以所爱之人的利益为先，即便仇恨无法忘却，也暂时不要做出令自己更加遗憾的决定！”

邹智楠不怒反笑，说道：“若是嘉芫能是那个人就好了！”邹智楠以为自从他和子悦在一起后，博恒就放弃了对子悦的念头，准备和刘嘉芫交往了。可是，月前在刘嘉芫离开南明回石竹林镇时，邹智楠才知道博恒并没有和刘嘉芫交往。

博恒明白邹智楠的意思，却也没解释，只想等邹智楠的答案与承诺。

邹智楠继续说道：“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你能这样为子悦着想，却从没有尝试着向前再迈进一步！”邹智楠一直认为博恒喜欢子悦，如今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他很想知道，博恒为什么没和子悦说出自己的情感，以博恒的才情，子悦未必不会接受。

博恒深吸了口气，说道：“我认识她时，她就是这般正义、豪爽，见义勇为。只是，她心中有一道光，一道别人无法遮挡住的光。原以为是王律师，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你！那是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光，就像是溺水得救后吸入的第一口气，老大的生命中已容不下别人了！”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和我说这么多！”邹智楠理解博恒所说的一切，就当子悦险些丢掉性命也要让自己在照片中和母亲道别的那一刻，子悦就成了他心中的光，就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氧气。没有子悦的生活会让他窒息，哪怕是子悦有想要离开的念头，他都会惶恐不安。只是，此时，邹智楠不想让博恒看出在这段感情里，他才是不能承受失去的那一方。

博恒说道：“因为心中有光的人不仅仅只有老大，快门、森达，还有我……我们心中都有光，也都会守着那束光……”

邹智楠没想到博恒最后会爽快地说出心事，犹豫间，博恒又说了一句话。

“所以，你不是一个人，如果需要帮忙，我们都愿意赌上一切，只要老大能平安喜乐！”说完，博恒就转身下楼了。

邹智楠在楼上的空中花园里，感受着冷风，只是风吹过后，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寒冷。他的手机又响了几声，几条短信证实着刚刚子悦和博恒在办公室里推测的一切都是真的。

邹智楠看过后，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默默地向办公室走去。他回到了办公室，并没有看到博恒。邹智楠坐在了子悦的身边，帮她整理了身边的文件，然后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睡着了。

翌日一早，博恒最先回来的。一听到声响，邹智楠就警觉地醒了过来。博恒带了三份早餐，邹智楠只拿了那杯咖啡，便离开了。他离开前，本是下意识想亲吻子悦的额头，可想起博恒也在办公室里，便停住了动作，径直向门口走去。

这一天，又是卓川的董事会，万众瞩目，多家记者齐聚卓川总部之外。邹智楠在离开“眼镜”工作室的两个小时后，换上了一身藏蓝色的意大利杰顿品牌的手工西服，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相机拍照声，在肖苛几人的陪伴下，走进了卓川大厦。一进大厅，他就看见郑夏贺和父亲也这里相遇了。一人从左边走来，一人从右边走进。外面的记者隔着高耸的玻璃窗，也拍摄到了这一幕。镜头里，画面下，曾经几十年的朋友，竟是这般疏离、这般抗拒。

二人没有打什么招呼，这是签约会后的第一次见面，两人似乎都预料到了这一幕，但又都没想过这一幕来得如此之快。二人一同走向电梯，邹智楠也向那边走去。郑夏贺的秘书文彻和张文馨同时按下了两边的电梯按钮，五部电梯最中间的那部电梯门缓缓打开。邹晋铭走了进去，郑夏贺也随之走了进去。张文馨没有上前，邹智楠示意肖苛拦住了文彻的脚步。电梯门缓缓关上，两个几十年的“朋友”得到了一次来之不易的交流。

邹晋铭最先开口：“离开卓川，承担你法律上的过错，我个人便不会再追究你任何事情。”

郑夏贺深深地呼吸过后，方才说道：“这么多年，我真的很不喜欢你自以为是的照顾！那样的高高在上，那样的不可一世！”

邹晋铭颜色未变，接着说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大的宽容了！你背叛朋友，害死我妻子，安插眼线，侵夺我的资产……让你进警局伏法，已经是我能退让的底线了！”

郑夏贺抬头看了看电梯里的摄像头，上升了十几秒的电梯也在那时候停了下来，一声提示音响，电梯门缓缓打开，郑夏贺最先走到门边，冷笑着说道：“我一生奉公，从未触法！”那讥笑不知道是讽刺自己，还是对邹晋铭套话的小伎俩的蔑视。

随后，郑夏贺的团队和邹晋铭的团队分别搭乘了两部电梯到了会议室的那一层。邹智楠则陪着刚刚赶来的刘勤走进了另一部电梯。

一如几个月以前的那样，卓安然、宋思议也才刚刚进入会议室里没多久，等着董事会的开始。他们似乎算准了时间，不想看到邹智楠刚刚遇到的场景。霍万宸那天是最后一个来到会议室的。他们像是算计好了一般，除了刘勤，每一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目的坐在这里，等着看邹家和郑夏贺的斗法。

邹晋铭并没有绕圈子，在张文馨总结了一周的活动之后，就提出了当天董事会的第一个动议，也是唯一一个——启动对郑夏贺先生的股东退出机制。

似乎邹晋铭的举动都在郑夏贺的预料之内，他并没有感到意外。郑夏贺只是静静地说了一声：“我如今持股百分之十六，作为卓川的第二大股东，我并不同意这一议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