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智楠带着墨镜，但并不惧怕阳光，他一直走在阳光能够照射的地方，子悦陪在他的身边感觉到了温暖，这是子悦觉得最舒服的一次穿越，不是为真相，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自己、为了真心。

邹智楠继续向前走着、说着：“我是有意欺瞒你才认识你的，却不是故意欺瞒你，还爱上了你！第一次，我不敢直面一人说话；第一次，我的表白没有了自信；第一次，我是这么的害怕等待结果……我是多么不希望你看到这张照片，又是多么希望你能早一些看到这张照片，我想能早一些毫无保留地站在你面前！”

邹智楠走到了湖边的一个休闲区，那里有一个小花坛，映着晨早的阳光，每一朵花都变得闪耀。他的话说完了，心中轻松了许多，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摘下了墨镜，背靠着花坛，看着眼前的空地，张开双臂，说道：“子悦，对不起，只因为我爱你！你可愿原谅我、接受我，与我共度余生？”

子悦那一整天在眼眶中盘旋着的泪水终于在邹智楠的话语中落了下来，子悦听着一时愣在那里。子悦感动着，却忘记了反应，像是看了一场沉浸式的电影，只在一旁抹着眼角的泪。

智楠在那里一直等着，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他才失落地放下手臂。他面色又凝重了起来，摇了摇头，又苦笑道：“我在期望着什么？”

就在邹智楠转身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子悦也摘掉了眼镜，对上了邹智楠的眼眸，说道：“我愿意！”

邹智楠的面色也在那一瞬间从凝重变得苦涩，子悦知道眼前的邹智楠已经不只是照片中石林谷镇的邹智楠了，还有今天承受着一切挫折、不知道身处何处的邹智楠。

子悦跑上前，说道：“智楠，你在哪里？既然你已经许诺了我你的余生，就不应该消失，不应该再让我担心。”

直到邹智楠听了这句话，才明白自己站在了子悦穿越回到石林谷镇的那张照片里了，才知道子悦同意了自己的求婚。邹智楠恍然间想起，那一日买的戒指还在自己的口袋里。邹智楠苦涩的面容渐渐有了笑意，他从胸前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戒指，单膝下跪，将那指环轻轻送进了子悦的无名指上。

只是，在戒指滑入第二个指节的时候，子悦用手挡住了邹智楠的动作。她用手抬起邹智楠的面庞，俯身吻上邹智楠的唇，这吻很浅，但足以邹智楠觉得留恋。子悦的唇很快离开了邹智楠的嘴角，然后问道：“我想现在就带上真实的戒指，你现在在哪儿？”

邹智楠犹豫着，犹豫着，看着子悦的手指变得透明，看着子悦即将在自己眼前消散，邹智楠用手努力的握着。子悦的手指滑脱了邹智楠手中的指环，邹智楠方才说道：“我在陵园……”

子悦很想多留一会儿，很想听完邹智楠的话，只是空间的扭曲与坍塌将子悦和邹智楠牵着的手分开了，子悦再一次在真实世界里醒来。

子悦还记得邹智楠说的那几个零星的字。不顾醒来后的眩晕，她就要冲出门外。好在如一扶住了站不稳的子悦，问道：“你还好吗？”

子悦没有回答如一，只说道：“我大概猜到邹智楠现在哪里了？”

如一见子悦清醒了，问道：“在哪里？”

子悦想了想，又说道：“还不确定！”说完，子悦就匆匆走出了主编室，叫上了丁宇，一句话都没留就离开了。

刘畅等人看着子悦神色匆匆，想要问如一怎么回事。如一也是一脸茫然，说不出、也说不清子悦都做了什么。如一只见到子悦在现实世界什么都没做，在照片中却从头忙到尾，似乎找到了邹智楠，但又说不出邹智楠在哪里。

如一无法回答众人的问题，只能转移了话题，问道：“刚刚那人又是谁呀？”

刘畅说道：“没听老大刚刚说嘛，叫‘丁宇’！”

如一点了点头，但众人摇了摇头，对如一说道：“这人是谁老大没告诉你吗？”

“眼镜工作室”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子悦和丁宇在工作室待了一个多小时，谁也没问出来个所以然来。

子悦和丁宇上了车，子悦说道：“给肖苛打电话。”

丁宇不敢迟疑，便拨通了电话。

子悦一开口就问道：“邹夫人在哪个陵园？”

肖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听着声音像是董子悦，便问道：“董小姐？”

子悦说道：“快点告诉我，智楠可能在那里！”

肖苛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这不可能，少爷说过，只要没有找到凶手，没有给义母洗涮冤屈，他就不会去那里！”肖苛的话本来还很有底气，但突然气势就弱了几分，他好像也觉得现在的邹智楠可以去那个陵园看看他的母亲了。

子悦也明白了邹智楠为什么会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了，因为没人会想到，邹智楠立志大仇得报才去的地方，今天会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去拜祭他的母亲。

而后，子悦说道：“把地址发过来！”丁宇按着肖苛提供的地址向南山陵园驶去。

第224章 前恭而后何倨（24）

这一日的南明都笼罩在阴郁里面，陵园在南明市机场的另一端，丁宇的车上了高速，一路上雨忽大忽小，车速也因此比往日慢了一些。子悦因为在相片里消耗了太多体能，倚着窗边感受到入秋的第一缕凉意。子悦就那样一直看着远方，看着不能预测的未来……

车开到陵园的时候，已经快要五点了。

陵园里，雨已经小了很多，子悦在前面快步走着，丁宇拿着伞紧跟其后。

站在陵园里的王浩柷远远地看着有车驶来，便从陵园的另一边离开了。邹智楠仍然站在那里，对着王浩儿的墓碑说着：“妈妈，十年里这是我第一次来看您，还好做到了当年的承诺，找出了幕后的凶手，也知道了你的冤屈。但可能您还要再等等，等等看他自掘坟墓，等等看他恶有恶报！”说完这些，邹智楠忽然话锋一转，说道：“还有，今天想让您看看您未来的儿媳妇，她就是那个女孩，那个曾经救过你的女孩儿，也是让我找回心中良善的那个人。子悦曾说过，是我改变了她的人生，让她活在光明之下，那她何尝不是我绝望生活中的光亮！妈妈，祝福我们吧！”

说话间，子悦已经走到了邹智楠身边。子悦走上前，看着没有撑伞站在雨中的邹智楠，看着他脸上的疲惫，子悦很是心疼。子悦很想拥着邹智楠，带他逃离这充满荆棘的世界。可是子悦顾着这陵园的庄严和肃穆，她只是握着邹智楠的手，向王浩儿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子悦说着：“伯母，对不起！十年前的匆匆相见，竟然害你背上了污名。”

邹智楠将子悦扶起，搂在怀中。

子悦看得出邹智楠隐忍着的悲伤，于是陪着他站在雨中，良久才离开。回到市区的路上天已经暗了下来，子悦和邹智楠没有说话，只是子悦和邹智楠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丁宇将邹智楠和子悦二人送到了沿桥小区才离开。

进了家门，子悦看着邹智楠颓废的样子，想着他失去了一切，想着邹智楠还是没能为自己的母亲复仇的遗憾，不禁心痛地问道：“智楠，你恨我吗？如果不是我，你或许会选择一个更直接、更稳妥的方式去复仇，不用顾忌我的眼光和看法，没有了束缚，或许你就不会失去这么多了！”

邹智楠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子悦抱在了怀里，双臂上下的力道似乎证明了他的决心。他亲吻着子悦的额头，说道：“我从不恨你，也不会后悔，我用了最干净的方法在给我的母亲复仇，若大仇得报，说明苍天有眼，若我败北，至少我没有污了我妈妈的清名。只是，现在一无所有的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陪着你，有没有能力守护在你身旁了。”

子悦听着邹智楠的话，心中更生愧疚和怜惜，便说道：“你在我的心里从来都不会一无所有。现在的我是你造就的，如果不是二十年前你拍的那张照片，我或许也会和梁末一样，身处黑暗，也会怨怼人生。是你，照亮了我的童年，照亮了我的前路，照亮了我的人生。我庆幸儿时遇到过你，更庆幸在最好的年纪与你相恋、相依，这一刻我的世界只有你，未来我的世界也只会有你……”说着，子悦仰起头，挣脱了邹智楠的怀抱。她双手抚着邹智楠的脸，好让邹智楠看清楚她现在认真的样子。子悦心下有些紧张，看着邹智楠的眼神，她自己就憋红了双颊，心中起伏了几次，方才将准备已久的话说出了口：“邹智楠，我爱你……”

邹智楠瞬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识、相爱这么久，即便子悦已经成为了他邹智楠的女人，但他也没听过子悦说出这三个字。反倒是现在，他没了公司、冻结了股份，父亲住院、舅舅婚变，他成了南明的笑柄，从天上跌落到了人间，他竟听到了子悦的表白，子悦的真心。

还没等邹智楠反应过来，子悦便略用了些力气勾着邹智楠的脖颈，踮起脚亲吻上邹智楠的唇。那一吻，不是蜻蜓点水；那一吻，不是安抚宽慰；那一吻，是情到深处的释放；那一吻，是刻骨爱意的表达……

邹智楠感受到了子悦的真挚，那热烈的情感席卷全身，扫除了他内心的挫败感。若是说子悦的世界一生都只有邹智楠，那邹智楠希望的一生就有那一刻足矣。

直到子悦脚上没了力气，踮起的脚有些颤抖，直到她发现自己的呼吸都不再顺畅，她才离开了邹智楠的唇，站稳了脚跟。子悦羞红着脸，用颤抖着的手，不娴熟地解着邹智楠衬衫上的纽扣。邹智楠明白子悦的颤抖不是勉强，而是悸动，那不娴熟也只不过是因为过去的每一次拥有彼此都是邹智楠主动。这是子悦第一次这么主动帮他解纽扣。

扣子解开到第五颗，邹智楠一手拦着子悦解扣子的手，一手轻扶着子悦抬起头，两人深情对视。邹智楠说道：“子悦，你真的不会后悔？”

子悦摇了摇头。

邹智楠又补充道：“无论未来还会有什么变化，你都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

子悦又摇了摇头，眼睛中似乎委屈得要挤出水来了，她已经如此这般了，邹智楠怎么还不相信她呢？她坚定地说道：“不后悔，只是后悔没能早一点儿和你说！”那一刻子悦还不明白邹智楠问题背后的意思，就天真地许诺不曾后悔。

邹智楠听到子悦的话，有一瞬间里他的笑容像是回到了他们初相识时，展现了他那傲娇、自负的一面，仿若从没有失去那万众羡慕的一切，又仿若奸计得逞一般露出了邪魅一笑。只是，那一刻的子悦只沉浸在爱情当中，根本没看到那一抹神情。二人忘情地拥吻着，一步一步走进卧室，那束缚着两人情感的衣物，也一件一件地散落在了地上，蜿蜒着伸展到了床边。

“柳外轻雷池上雨 ， 雨声滴碎荷声 。”夏末的雨、初秋的雨，尽皆深沉，没有停歇，落在大地，使万物滋润。那一夜天公似乎有了人意，雨滴声化作乐曲掩盖了千家万户的声响。那一夜的雨，时而密，时而疏，时而猛烈，时而舒缓。

仲夏夜后，晨风正浓，雨意稍歇。南明市千万人口，不知道有几人知道那清晨才停歇的初秋的雨，但子悦和邹智楠在拥吻后，感受到了。他们随着那场雨的停歇，也慢慢沉睡了过去。那一觉他们睡得太沉，睡得太香，即便阳光入梦，他们也只看到了梦中的彼此，没有在乎外界的改变和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