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智楠心中一紧，觉得这人是故意挑衅，而且话中意有所指。邹智楠面色未变，但指上却开始摩挲着手上这些犯人的相关材料。邹智楠见郭立芳不再言语，便说道：“正好我也要报道一下监狱的情况，不妨说说，这里本应该是痛改前非的地方，为什么在你口中却是内外勾结的黑！”

郭立芳本就是想劝告邹智楠不要执着于调查此事，没想到却被邹智楠“反将一军”，一时语塞。他停顿了半晌，微笑着说：“我说了，你敢听吗？你听了，又敢写吗？你写了，又会有什么作用吗？”郭立芳每问一句，身体就会向前一些，直到最后一个问题出口，他离邹智楠的脸距离已经十分近了。

狱警想要上前拉开郭立芳，邹智楠却抬手制止。因此接下来的话，就只有邹智楠和郭立芳知道了。

那两人也没说几句，邹智楠的神情就变得有些愤怒，眼神变得凌厉，音量也高了许多，说道：“你……”尽管愤怒到了极点，邹智楠还是守着教养，没有对这个人爆粗口。

郭立芳像是得逞了一样，哈哈大笑，又坐了下来。他说道：“你还想问我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监狱里的罪恶，是你的笔写不出来的！别在这里装圣人，别在这里装统治者，你手上的那些材料，不过是粉饰过后的，我身上的记录，就那几页能写得完吗？”

邹智楠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说道：“你我初次相见，就如此做，又是为什么？”

郭立芳满不在乎地说道：“是谁都可以，算你倒霉吧！”

岳师毅和董子悦十分好奇，到底郭立芳说了什么，能让邹智楠如此生气。可是，听了郭立芳的话，感觉他不过是无察觉攻击。

邹智楠笑道：“你这样做，是想要得到什么？”

郭立芳说道：“你算什么东西，能给我什么，我不过是看不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看你们压抑不住怒气，变成我们这样，我就很开心！”说着郭立芳便哈哈大笑起来。

子悦和岳师毅这才明白，郭立芳应该是在邹智楠耳边说了些肮脏侮辱的话语，只为了激怒邹智楠。

子悦便对着岳师毅开口问道：“他平日里也是处处与人为敌吗？”

岳师毅点了点头，说道：“今天他已经很收敛了，因为挑衅、辱骂、斗殴，他都因此关过无数次禁闭了！”

子悦又问道：“他都会说什么？”

岳师毅说道：“什么低俗、恶心，他就说什么？像邹先生这么有教养的人，很少了！牢房里的、牢房外的，几乎都和他动过手！”

子悦有些惊讶，看了看岳师毅。她想怎么会有这么不怕死的家伙，定是有夸张的部分。可是看着岳师毅的表情，总觉得他的话里面并不浮夸。子悦只好回过头，看看邹智楠能从郭立芳口里问道什么，却看到有人离开了审讯室。只是，这一次先离开的不是服刑人员郭立芳，而是邹智楠。

随后，岳师毅又带着子悦等人参观了监狱中的其他地方，足足走了一个小时，他们才离开。

出了监狱，肖苛自行离开，子悦和邹智楠也上了车。子悦看着邹智楠还是那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没有愕然他这一次气了这么久，反倒是笑了出来。邹智楠听着这笑声，脸色也更难看了。

子悦见邹智楠上车十分钟了都没有说话，便努力认真地将笑意憋了回去。她小声问道：“岳师毅说那人见谁都是如此，谁都和他打过架，你已经很有修养了，没和他动手。不过，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邹智楠仿佛根本不想提起那个人，因此也不想回答子悦的话。

子悦撇了撇嘴，拿起电脑开始将今天采访写成文章。当然，她的文章里并没有写关于案情的部分，只是写了写监狱内的情况，服刑犯的日常。她想做一个系列，将南明的几个服刑场所都进行报道后，统一提出合理化的建议和值得深度思考的问题。明北监狱在城市的北边，回到市中心也近一个小时了。子悦的初稿也写了七七八八了，便将电脑收了起来。

那日下午，邹智楠拉着子悦去逛街、看电影。子悦没能去上班，也并不生气，还在午饭时多吃了些，在看电影时倚着邹智楠的肩膀睡了一会儿。如此做，不过是因为她知道今晚的她一定是在照片中度过的。

子悦和邹智楠二人晚饭过后回到邹智楠的家里，子悦和邹智楠又花了些时间修改了一下报道的内容，才发到了工作群里。

邹智楠哄着子悦让她再休息一会儿，子悦却以她在看电影时睡着了为借口，想赶紧穿越到照片中一探究竟。

邹智楠问道：“为什么今天这么着急？反正照片内的世界很难改变，早看、晚看都一样！”

子悦拿起浴巾和睡衣，笑着说道：“照片内不分早晚，但是照片外的我可分得清轻重缓急。我着急，是因为我想早一点儿听听郭立芳到底说了什么，把你气成这个样子？”说着，她像是惹了祸的小孩子一般，想要快步躲去浴室。

第207章 前恭而后何倨（7）

邹智楠面色深沉，但是反应极快，一手拉住了想要逃跑的子悦。他说道：“你不需要听他说什么？他告诉我狱警里面有人做内应，他那天意识昏迷时，看到有人从牢门上的监视窗向里面递东西，而那个接收东西的人正是……”

子悦的手虽然还是被邹智楠钳制着，但这时的她却像是忘了一样，猜道：“是王程？”

邹智楠用另一只敲了敲子悦的额头，赞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子悦略显得有些骄傲，说道：“那是自然！”只是这俏皮的撒娇之后，子悦又严肃地道：“只是他有什么证据吗？他可有说，和王程勾连的是谁了吗？”

邹智楠点了点头，说道：“他说那天有三个人，本不是他们值班，却出现在了那天的监狱里。”

子悦问道：“都有谁？”

邹智楠说道：“副监狱长岳师毅、监区大队长孔航和守着他们牢房的狱警马重宇。”

子悦惊奇地问道：“我看他嘴是动了好一会儿，但也没说这么多话呀！”

邹智楠说道：“他只说了三个名字，是我事后看了我们拍下来的值班表，发现了那三个名字对应的职位，和那日改写的值班表上的登记。”

子悦低下头，思考了片刻，又抬头对着邹智楠说道：“你说也有可能是岳师毅？那他今天的行为并不是帮忙，也可能是为监视我们？”

邹智楠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你说的不无可能，但也有可能，他也被此事牵连，想尽快查出真凶，否则有这个怀疑在，他的晋升之路可能就无望了！”

子悦低头又沉思了片刻，抬头看向邹智楠，一脸严肃地说道：“不对！”

邹智楠以为子悦又发现了什么线索，问道：“哪里不对？”

子悦突然换了表情，一脸得逞了的坏笑，说道：“郭立芳一定还说了什么，他也没有只说这么几个字？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一定要去听一听，反正到了那里，你也管不了我！”

一听这话，邹智楠本来已经要放开子悦的手又用了些力道。子悦察觉后，想要用力挣脱，毕竟她也是练过些自由搏击的人。只是力量悬殊，她的手被邹智楠别在了自己的身后，再也无力反抗了。

邹智楠说道：“不许去听！”

子悦这时已经发现邹智楠有些生气了，这还是他们交往之后第一次见邹智楠真正生她的气，子悦只好央求道：“我不是想要故意激怒你，我只是想知道什么事能惹你这么生气，不想以后无意间触碰到你的逆鳞。”

邹智楠见子悦服软了，便也没有刚刚那般激动愤怒，只说道：“不会，你永远不会这么对我！”

子悦见邹智楠不再生气，又开始试探：“那可不一定，万一哪一天我一时不察说错了话，岂不……”

子悦的话还没说完，邹智楠脸上又蒙上了一层晦暗之色，只是子悦还没有看清楚，就被邹智楠用手一拉转了过去，背向着邹智楠。子悦以为邹智楠只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生气的样子，只好不再说话、多问了，顺势向浴室走去。可谁想，正当子悦跨步向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一直被钳制着墙边走去。这时，她才想起，自己的一只手还被邹智楠控制着，同时又感觉到推着自己向墙边靠近的不是邹智楠的另一只手，而是他的整个身体，因此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子悦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挡在身前，不想自己直接撞在墙上。她那一刻真的害怕了，害怕邹智楠是一个“家暴男”，她瞬间闭上眼睛，尖叫出声。

可是，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但子悦的手已经碰触到了墙面，她感觉邹智楠不再推动自己身体的时候，睁开了眼睛。她看到自己和墙面还有一手的距离，这距离是邹智楠用手肘拄着墙面空出来的，而手肘另一端的邹智楠的手正好就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邹智楠的身体和子悦紧紧贴在一起，低着头在她的耳边呼出温柔但不太均匀的气息。子悦感觉下一秒邹智楠就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可邹智楠却停下了动作，只是小声对子悦说道：“这就是他说想要对我做的事情！”

子悦在那一刻哪里还想着郭立芳这个人，一时紧张没有听明白邹智楠话中的意思，只是惊讶邹智楠到底意欲何为，在这样暧昧不清的举动下，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便轻声“啊”了一声，表示疑问。

邹智楠见子悦仍不明白，就又向前走了一小步。子悦的身体几乎贴到了墙面上，但是邹智楠却隔着自己的身体又靠近了墙面一步，心中方才明白邹智楠话中的意思。原来郭立芳喜欢的是男人，而且还喜欢像邹智楠这样强势霸道的男人。子悦恍然大悟，知道邹智楠并没有“家暴”自己的意思，只是对于郭立芳的话羞于启齿，故意用动作暗示郭立芳的言语而已。因此，她也没那么害怕了，扶着墙面的手也松开了墙面，捂住了自己吃惊而张开的嘴巴。

邹智楠见子悦明白这含义了，就低声问道：“你还想去听他说些什么吗？”

子悦背对着邹智楠，摇了摇头。

邹智楠见子悦乖巧听话了些，也放下了手上的力道，故意在子悦的脖颈处开口说道：“如果让我发现你进去听了他对我说的那句话，那么你听到什么，我就会对你做什么！”那语气像是在威胁，像是在恐吓，却因为语速、语气和呼出的语流像是说情话一般，使子悦的身体忽然变得酥软无力，本不再受拘束的子悦却还是瘫倚在了邹智楠的怀里。

子悦倚着邹智楠的肩膀，仰着头，羞红着脸，说道：“我对所有人感情中的性别取向都表示尊重，但是我爱情中并不中意女人，不用劳烦你帮我找人了，我只喜欢你。”子悦说着，还摆了摆手，重复着“真的不去听了！”

邹智楠看着子悦显然还是没明白自己动作的含义，估计子悦也没猜到郭立芳说的话。邹智楠不仅没有生气，反倒窃喜：是啊！这半年多的相处，看子悦在感情中单纯又没有经验的样子，自然不知道郭立芳说的想把他压在身下的含义是什么了！

邹智楠叹了口气，放开了子悦的手。子悦没再回头，一溜烟就跑进了浴室。刚刚的一番动作本是想吓一吓有些“调皮”的子悦，可是一顿操作下来，意外听到子悦表白喜欢自己，反倒使自己心中燃起了火焰。邹智楠放开子悦也是不得已，不然下一刻他可能就要把持不住了。他很想早一点儿看看他们离开监狱后发生了什么，他很想早一点儿看看照片里的事情，他很想早一点儿找到邱任东的犯罪证据，从而早一点儿找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