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馨说道：“海龟精英。”说完，张文馨用手机登录了词语云，将这个词语发在了屏幕上面。这个词条是这一话题上的第一条评论，相比于关于周年庆的话题，这个话题显得极其冷清。

张文馨看向博恒和子悦。博恒问道：“可以畅所欲言吗？”

这问题没有人敢回答，只有邹晋铭说道：“当然！”

博恒也用手机登录了词语云，写下了三个字“会投胎”。博恒写完，食堂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发出了窸窸窣窣地讨论声，甚至还有笑声。邹晋铭看到后，面色微变，就连子悦都觉得博恒有些唐突。

博恒解释道：“邹先生，我并无冒犯之意。我和贵公子并不相识，所认识的他就是网友们总结的那样。对于其他关于性格的评论，我觉得比较有个人色彩，我不好转述，这有这一条，算是有明显证据的结论。”

邹晋铭听完，不禁笑了出来，说道：“既然是话题分享，什么样的评论都要接受。”似乎邹晋铭的这个笑容像是开关，食堂又像之前那样嘈杂，每一桌都在讨论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张文馨转头看着子悦，说道：“董小姐，您不想说一说吗？”

子悦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邹智楠是王浩柷的侄子，也可能是“邹川”的兄弟，她并不想和邹家再有什么牵连，所以真心不想回答这个敏感话题。

“我不习惯在别人背后给予评价。”子悦委婉拒绝。

张文馨并没有放弃，说道：“自媒体人说不评价别人，难道不觉得有点自相矛盾吗？”

子悦说道：“工作上的评论员文章和茶余饭后的言论还是有所不同的。”

张文馨说道：“我们的评论也是客观的、公正的，事后会将这些词语发给当事人看，并不算是背后评论。而且，当事人也可以根据这些评价进行反思、调整，对他未尝不是一种激励。”

子悦并不认为张文馨的话有说服力，但是当她听到邹智楠会收到这些评论的时候，她动摇了。她还欠邹智楠一声感谢。子悦也拿起手机，写下了七个字。子悦本想写下更多，可是词语云限制了字数，不能超过八个字。子悦写道：“善良正义谢谢你”。受到字数限制，子悦都不敢写上标点符号。

食堂里又是一番议论，不禁看向邹晋铭这边，看着是谁竟然和邹智楠的关系这样好，亦或许想看看是谁这么都得阿谀奉承之道。

邹晋铭和张文馨看着这些字，有些意外。他们一直以为邹智楠是隐藏身份留在子悦身边工作的，竟没想到董子悦似乎认识邹智楠。

邹晋铭不慌不忙，问道：“哦？你认识他？”

子悦摇了摇头，说道：“不算认识，只是曾经接受过他的帮助，改变了人生。”

邹晋铭略皱了皱眉头，感觉自己收到的资料好像并不完整。邹晋铭虽然心里存疑，但是并没有停顿，继续问道：“什么样的举动能称得上‘改变人生’？”

子悦微微笑道：“可能他都不记得了吧！所以，一定要向刚刚所说的那样，把这句话告诉邹智楠先生，否则我总觉得欠他一声‘谢谢’。”

邹晋铭从话中听出来，子悦并不认识现在的邹智楠，觉得戳穿身份仍能让二人产生误会，心中便有了算计。可是他心中也明白了另一件事情，邹智楠有恩于董子悦，如果邹智楠诚心认错，说不定董子悦还是会原谅邹智楠。邹晋铭没有放弃，即便董子悦很优秀，但是他还是不能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娶一个警察的女儿。邹晋铭说道：“之后不是有股东专访吗？”邹晋铭说完，看了看张文馨。看着张文馨点了点头，邹晋铭继续说道：“嗯，那就让董小姐去采访他呀，既然这么有缘分，两个人就一定要见上一见！”

张文馨听到终于明白了邹晋铭的意思，要让他们自己分开，而不用亲自动手。这一步本来张文馨想亲自完成的，可是无论怎么样，她都没办法联系到成为了“邹川”的邹智楠。

子悦也只是笑笑，说道：“邹先生，有些缘分可能一次就够了！今天的感谢，很多人都看见了，相信会有人帮忙转告的。至于专访，我们还是要问过邹智楠先生的意见，再做决定。”

子悦虽然不知道邹晋铭的意思，但是她直觉认为，今天谈论的一切都是邹晋铭一手安排的。她不明白邹晋铭刻意安排自己和邹智楠见面的意图，但是她知道，无论背后的原因是什么，都是她这样的小人物无法承受的。子悦不愿意当棋子，只能委婉拒绝。

赵自拓和张文馨对于邹晋铭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如今看到一个不入流的小记者竟然公然拒绝邹晋铭，不免生出敬服之心，但也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生了怜悯之心。他们从来没见过邹晋铭对付不了的人。

见众人不再说话，子悦又反问道：“其实邹先生，这个话题最有发言权的是您。您对儿子有什么印象？”

邹晋铭没有想到有人敢问他这个问题。邹晋铭放下手中的餐具，表现得很自豪的样子，说道：“他很优秀！”

第116章 出言必有信（5）

子悦看着眼前对邹智楠充满爱意的父亲，大概明白“邹川”的恨意了。子悦没有说什么，只是庆幸“邹川”没有听到这句话。子悦问道：“这就是您对所有儿子的印象吗？”这句话很有歧义，若理解为“所有儿子”，意思就是邹晋铭还有其他的儿子；但若理解为“所有儿子的印象”，就是问对于邹智楠是否还有其他想说的。

邹晋铭没有回答。子悦也没有等这个回答，只是继续吃着饭，博恒明白这是子悦的勇敢，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过子悦“叛逆”的样子。唯一让博恒不理解的是，子悦只有见到 “不公”才会这样激愤，但今天子悦到底看到了什么“不公”呢？

邹晋铭静静看了看面前在吃饭的子悦，想着自己的儿子眼光倒是不错。邹晋铭轻叹一声，然后也低下头继续吃饭。邹晋铭遗憾子悦的身份不符合他理想的儿媳身份，否则他应该不会反对两人的爱情。众人都没有了声音，那一桌上的人没有人再说过一句话。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子悦和邹晋铭在同一时间放下了餐具。邹晋铭起身，子悦和跟着起身。二人很礼貌地和对方示意离开，微微颔首，子悦附身的幅度比邹晋铭略大一些。赵自拓和张文馨跟着邹晋铭离开，子悦和博恒随后也离开了卓川总部。

博恒和子悦开车回到了办公室。

博恒说道：“邹晋铭好像对你很……在意！”博恒也说不出邹晋铭对子悦的注意，是欣赏还是敌意。博恒试着问道：“你认识邹智楠吗？”

子悦说道：“我认识二十年前的邹智楠。我一直很感恩王浩柷救我母亲的那张照片，其实是邹智楠拍的。”子悦说完，想起了自己也曾看过那张照片。她这才意识到，那张照片视角模糊，很显然不像是一个成年人拍摄的，可是她却误会了二十年。她口中嘀咕道：“我早应该发现的。”

博恒点了点头，明白了子悦为什么这么快放下了王浩柷。博恒又问道：“但你怎么不想见一见邹智楠？如果是你心中的最重要的恩情，你应该想见见他才对啊？”博恒只是想着原来的子悦，一定会找一个机会，对着邹智楠当面致谢的。

子悦说道：“原来是不想影响他的生活，现在……是成为了彼此的对立面。”经过今天和邹晋铭的见面，子悦确信了“邹川”私生子的身份，却对谁都说不出口。她只能暗中和“邹川”站在一起，成为了邹智楠可能十分厌恶的人。

博恒看着子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不再询问，默默守护着子悦。

另一边，张文馨将词语云和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邹智楠。这是邹晋铭的指派，也就是对邹智楠的警告。他希望这样做，可以给邹智楠施加些压力，让其知难而退，和董子悦早早划清界限。

博恒和子悦二人回到工作室，将今天与卓川集团最后确定下来的活动公布于众。

刘畅、博恒善于写典型新闻，他们善于总结经验，阐述规律，能从一个个新闻侧面，找到新闻亮点，所以子悦让他们报道卓川各个分公司的成功经验。冷达森和邹智楠被安排收集一些“考古”资料，好挖掘出这二十几年的卓川人相互信任的事迹、故事。子悦和如一则要承担起剩下的专访和参加他们的董事会议。罗东策则是负责检查审稿等重要工作，随时调整每一个人所写文章的中心思想，以达到关于卓川的报道保持着一致性、连贯性。

众人都工作到很晚才离开，子悦在等待邹智楠和楚安蕾的回复，而如一则在等待宋思议秘书的回答。可直到晚上，子悦也没得到这两人的任何回复。

直到十一点，邹智楠才陪着子悦离开了工作室。

邹智楠知道了子悦一天的不如意，很想安慰她，却又很难说出口，因为这一切的症结是他自己。因为他爱上了子悦，才会让邹晋铭对子悦充满敌意；因为他隐瞒了身份，才不能回复子悦的采访邀约；也是因为他，让楚安蕾对子悦充满敌意。这一切邹智楠都说不出口，只能拥着子悦入怀，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子悦靠在邹智楠身上，轻轻说着：“我也辞职吧？”

邹智楠听到有些诧异，但邹智楠也知道这只是子悦的撒娇之态。邹智楠用手抚着子悦的头发，说道：“好呀！到时候，我养你可好！”

子悦犹豫着，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去国外吧，忘了南明的一切。我们四处游玩，找一处你喜欢的城市，我们开一家餐馆。我煮中餐，你做西餐。怎么样？”

邹智楠拍着子悦的背，说道：“好呀！我们一起去看日出日落，放下这一切，忘记这儿的所有！”邹智楠说的“放下”是放下母亲自杀的真相，他想着如果那样子悦就会不受伤害，他想要尝试着放下心中的执着。

子悦很感动，可是子悦却放不下心中一直追寻的真相。只要还有一个无辜的人被舆论攻击，她都会想起自己的经历，想起围在家门口咒骂母亲的那些人。想到这里，子悦说道：“要是我到了国外还想当记者怎么办？”她的声音有些怯懦，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怕被批评，试探着说着自己做错的事。

邹智楠不解，问道：“为什么还想当记者？”

“因为我不想看到真相被埋没，不想看到有人因为不知真相而成为网络上的施暴者，更不想有人像母亲一样，明明没做什么错事却要挨骂，明明用生命做了好事却还要被埋怨。这世上有太多委屈和冤枉，又有太多蒙着眼睛的法官，我能做的就是将我知道的真相公布于众。”虽然子悦所说话能让人热血澎湃，但她的语气确是那种细细讲述、娓娓道来的样子，平静、淡然。子悦不知不觉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她知道她自己是不会辞职的，她知道这是她一生都会去坚守的使命。

邹智楠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同子悦母亲有着同样的遭遇，子悦放不下的是心中的热血，但邹智楠放不下的只是母亲的冤屈。有那么一个时刻，邹智楠觉得自己配不上子悦；可还有那么一个时刻，邹智楠庆幸儿时自己的举动救了子悦，也间接救了如今的自己。

邹智楠不再想着该怎么去安慰子悦，因为子悦已经明白了她自己的心意。邹智楠说着：“我们正式约个会吧！”

子悦抬着头，看着邹智楠说道：“我们之前约会不正式吗？”

邹智楠一脸为难地说着：“和你在一起之后，就没有认真约会过一次。我们不是在医院，就是在上下班，我想带你去看电影、去游乐场，或者去运动场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