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姐……”软糯的声音从房间中传出，李糖和葛清瑶又来看施心了。自从她苏醒治疗了水月后，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水月闪现到两人身后，默默地劝离了他们。敲了敲门，她迟疑片刻后才开口道：“施心，葛老说，孙叔……被轮回殿主困在了无尽轮回里。”

门扉从里面打开，盘坐入定的施心缓缓睁眼。她的声音有气无力，但还能听出一丝焦急：“什么意思？是典籍中那无视时空的轮回法则吗？！”

“嗯。葛老说，是在亁的口中得知的，真假不明。”

瞧得眼前的美人又憔悴了几分，龙水月才觉于心不忍。但在她的观念里，是不存在隐瞒和欺骗的。她这才意识到，说起来，论灵魂经历过的轮回，施心才是一行人中最少的那一个。

她一直的坚强，都快让众人忘记了这个事实。

……

随着更多的神界开启灵源空间的封印，地球神界外出增援的神明也越来越多了。湿润的甲玄门阶梯上，看不见一个神明，更显冷清。

“真的决定了吗？”龙水月在施心身后，最后一次挽留。

施心已经没了前段时日的颓唐，多了淡然与坚决：“嗯。就不一一道别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古域入口隐去，这个世间可能只有灵源空间才对我有所帮助了。”

龙水月听闻，第二宇宙的灵源空间不像这里一样被一个夷灵统一，某种程度上更加的危机四伏。只是时空错位，此次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好的。”龙水月知道劝不了施心。凝视着施心美丽的背影，时间法则的力量还是看不透此间未来。

随后，甲玄门内，望不到头的长阶上翻起一道白芒，直入天际。

“分开修行，可能对于她来说也是不错的选择……”明渺来到龙水月身旁，目送施心的离去。但他没有说完，可能对于施心来说，包括他在内的一切尘缘，都是囚牢。

按葛老的说法，施心和孙悟一样，与生俱来就通晓万物，有着扭转乾坤的潜力。如果施心不曾囿于情深，可能已经成长为神界数一数二的强者了。要知道，孙悟当年覆灭吞天神界，也只用了短短的几千年。

这其实从镜像施心的实力就可见一斑。

“你还是想想怎么哄小李糖她们吧。”龙水月哪能看不出明渺深藏的愧疚。其实，缘份的事，哪有什么该与不该。灵魂相伴，这世上总有些生灵是分不开的。能看透的凡世过往和未来是如此，看不透的众神往事与终结也是如此。

因为有另一位古老的前辈也要前往第二宇宙坐镇，明渺等人也稍微放心了下来。加上灵源空间只能吸引纯粹的夷灵之力，明渺也不担心施心会遇到亁和她的镜像。

自那之后，几人再也没听闻过和地球神界一样的独特夷灵。众神的目标，也慢慢从寻找孙悟，转为了寻找轮回殿主和因观。

……

风灵小区，明理亲自下厨，忙活了许久后终于完成了一桌好菜。

“爸，今天心情不错嘛！”

“还行，你妈终于考到了穿梭机驾驶证。”

“海”风入室，带来怡人的草香，即使明渺不曾在意，也立刻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想要自驾出游太阳系的母亲，是在张天义的暗中操作才通过的。父母不同意让明渺改造太多，明渺知道，以母亲的能力，是绝不可能通过那在凡人眼中苛刻的测试的。

人情，在思维不透明的生灵中是不可避免的。这点，在地球神界也同样存在。

明渺忽然有个念头：这么看来，许多整体实力甚至比不上单神只的高等文明，其内部动作机制真的是非常合理。

但随即，这个念头就被明渺抛在了脑后。

所谓的神性，在他和觅空融合了之后，就经常影响他身为人类的那一部分。他甚至也想过，和施心一样去其他神界的灵源空间历练。但还是放心不下在地球的尘缘。

回到住处，明渺望着空荡荡的房子，突然有种算不上悲伤的愁绪。

阴云，惊雷，瓢泼大雨。世界，总是要在生灵的注视下恒久运转的。

熟悉的落地窗前，龙水月关上了书本，也学着明渺的样子听起了雨。她知道，明渺一定会有话说的。

“能力越大，责任真的越大么？”明渺少有的非常正经。

“你在想爸妈都没有想过什么回报吧。”龙水月说得很自然，这是她第一次改口。

向怔住的明渺挑了挑眉，龙水月自嘲地笑了笑。不要说明渺了，她自己都不喜欢这么叫叔叔阿姨。

“如果他们要求权利、金钱地位，甚至是长生，你会让他们如愿吗？”

明渺想了想，答道：“以前的话，应该都不会犹豫。可现在……”

龙水月猜到了明渺的回答，缓缓道：“是吧？我们能看到叔叔阿姨很长远的未来，只是在几个结点会有明确的转折。这说明，他们与这什么宇宙终局没有关系。”

“就是说，无论我们如何干扰他们，甚至是让他们长生，对整个宇宙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

第6章 孙悟的消息 分开修行

龙水月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地说过这么多了，两人大多都是心有灵犀的眼神交流。

“你还记得小世界里，那个领悟了灵气法则的灵尊者吗？”

明渺一愣，点了点头。

那个家伙，不是让施心给抹除了吗？

“在那之前，施心遇到了一个连灵魂法则都不能抹杀的神明。”龙水月低头抚摸着已经进入了梦乡的猫先生，缓缓道：“也许在那个时候，施心恶有恶报，以暴制暴的性子就有了变化。”

“我们都在经历着迷茫。无论是凡人，还是所谓的神明，除了改变现实的能力有大小之分，其实都只是被自身困住的囚犯。”

绿芒闪过，王莽的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灯光。他身上还残留着不属于人类的血腥气，兀自半躺，他沉吟道：“灵尊者，没有被施心彻底抹除，在那个流放的时空中，施心只是杀了他而已。”

如果是以前，明渺可能会笑出声。但如今，他明白这世上能彻底消灭一个灵魂的，可能就只有施心，和她的镜像了。

“我们已经自证，生灵在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转世后，终究会越来越成熟。而这成熟，在地球神界的观点看来，就是尊重。不干涉，不评判。所以，施心给了灵尊者一个机会。”

明渺想到了觅空。在他的记忆里，觅空和觅雪在原本的宇宙里也误杀过不少的无辜生灵。

他接话道：“所以，地球文明才会在外星势力的介入下多次更迭。宇宙中才会有那么多囚禁灵魂的法阵，让那些没事做的神明玩轮回游戏。残酷，却是极端世界中的某种平衡手段。”

“也对，怪不得越来越觉得，这里的一切，好像都只是配合着演出而已了。”明渺已经适应了自己的变化。

“所以，地球神界才规定不能同化为异神。有所牵绊，才称得上是生。”龙水月补充了一句。

明渺打了个哈欠，笑道：“这么想来，虫族还比夷灵高尚许多了。一个是加快灵魂轮回，一个是格式化灵魂。”

“但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杀戮，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吧……”王莽看着手上的血渍沉思，他不知道这个被夷灵附身的异世生灵，会不会进入新的轮回。

最大的可能，“只是”从头再来而已。

明渺和水月一直在风灵小区呆着。和四处杀疯的其他人比起来，他俩要克制得多。

水月的时间法则又精进了不少，甚至连明渺也初有小成。两人也终于明白了，那次来自未来的水月之所以能从震的手中救下三人，可能只是超常发挥。

因为两人不能接受，是震的操作。

操作什么？自我毁灭么？需要这么大费周章么？

或者，是亁？

但有一个事情是确定的，无论下次是谁与亁或者那个施心是什么时候见面，即使是彻底的殒落，也会分出个高下！

这天，正各自入定的两人，忽然被屋外的空间异动惊醒。

“根据气息施展的空间术法……”

两人同时从空间波动中分辨出了术法的类型。自从知道了施心镜像的存在，他们每个人都对各种术法，特别是封印术钻研有加。

“好像……是觅空他们的宇宙。去不去？”明渺拿不定主意。看这架势，是有很紧急的事，但虽有觅空的记忆，但明渺却对那个世界没有多大的共情。甚至还比不上对地球神界的感情深。

这点也证明了，轮回之可怕与不可捉摸。

龙水月思量片刻，径直就走向了空间之门。在她的印象里，那个世界自从他们飞升之后，就像被剥夺了灵根一样，只有少数的后继者能飞升到元宇宙。还包括了在小世界中遇到的那几个故人。

但天生强大的觅空觅雪都不曾注意到，其实这在所有的异度空间来说，已经算是难能可贵的了。

“只要不是灭顶之灾，都不要插手这个世界的一切。”这是觅雪亲自和地球诸神约定的。当然，也不容许其他神明前来染指。

于是，亿万年来，这里都没有一个外神来过。

原因，自然也与这个世界太过极端的慕强有关。只要能变得够强，这里的大多数生灵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但事与愿违，他们几乎都只能飞升到本宇宙的神界。

所以觅雪虽诞生于此，却对这里的一切厌恶至极。此番作为，也算作是对这里的一个小小惩罚和考验。但原本的向善之道没有出现，这里的互相残杀却变本加厉了。

往事流转，明渺不得不感慨，别说元宇宙各大神界了，就连自己的前世，对觅雪之外的事物都冷血得可怕。

飞沙笼罩的生灵隔绝之地，一个古老破败的宫殿依稀可以瞥见当年的大气磅礴。

地底，十来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吃力地维持着空间之门的展开。仅仅是动用这种秘法，就已经调动了所有的神界力量。

在两个人影自空间之门中缓缓走出的同时，殿中也变得鸦雀无声。

一个只剩下单臂的巨兽颤巍巍地从宝座上走下，随后重重地跪在了龙水月跟前。他的背后，是两道泛着黑血的可怖伤痕。黑气外冒，不断地向内腐蚀，已经露出了骇人的白骨。

“王，原谅我，没能跟上您的步伐。甚至……都没有护住您的族人……”

巨兽曾经高傲的头颅深深地埋进地底，却埋藏不住羞愧和自责。和王见面，他已经等这一刻很久了。但却不曾想到，自己是以如此不堪的身份和王再见。

其他的追随者也纷纷下跪，但大部分的新生力量都心存疑虑。根据传说，伺命大人所求助的是本界有史以来的最强大者。可……他们没有一人从这两个模样怪异的生物身上感知到一点威压。

龙水月的身体在这个世界也变得趋近本体。多彩的长尾隐约可见，眼角也染上了妩媚的彩纹。

“灵源空间吗？”龙水月直入主题，她瞬间就能看到这个神界的异常。

“不愧是王！是的！”伺命因为情绪激动，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

一位尚有余力的白发老者躬身补充道：“王，灵源空间封印松动，但那封印术太过高深，吾辈又受命劫之苦修为倒退……”

“直接说我族人的事。”

那老者似乎也难以启齿，在他支支吾吾之时，伺命抢道：“王！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幼神！他勾结夷灵，竟是把‘守界者’也给击败了！我愧对您的一番栽培！”

“你就是你，不是谁的附庸。我想当初我也对你如此说过。”龙水月很不喜欢伺命叩首的样子。

“大概明白了。”龙水月她不想看到这些人脸上的绝望或希冀。默默走向了风沙。

“你们在这里不要走动，一切交给我们。”

她终究不是觅雪，做不到放任不管。更何况，伺命似乎是发现了这个宇宙的地球神界负责者。对方还是诸神公敌……夷灵。

望着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缓缓隐入地底，一直跪在地上的伺命才急忙道：“王！还有一事！前段时日这灵源空间传出的灵气波动很是异常！和……和影君的气息有些相似！光是气势，就使我神界祈命人折损了大半……”

影君，自然指的是觅空。

“还有呢？”明渺突然的现身使巨兽又低下了头颅。

和自己像？是像上次出现的那种夷灵？还是……亁或者镜像施心？

伺命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这才吞吞吐吐地将事情原委一一说出……

那带头杀入神殿的幼神，在本宇宙堪称知晓一切的伺命都不曾听闻。而他的动手时间，也是在前段时间灵源空间最大的灵气波动时。数十位一直不问世事的神明，像约好了一样也在同时向神界几个薄弱点发起了进攻。

随后，夷灵乱入……

在守界者力挽狂澜，就要完成防护法阵时，却被那幼神偷袭，惨败的同时还被夷灵附身了。

风鸣不绝于耳，偶有沙尘从甬道中飘来。残余的众神惊奇于自己的伤势快速复原，都不可置信地望着两人消失的符文阵法。

“伺命大人，这里……不是布置了最强大的封锁术法吗？他们怎么做到穿墙而过的？！”

“伺命大人，这两人毫无杀伐之气，我们会不会……是被这古老的遗迹下了诅咒？”

“胡说什么，这是遗迹的幻境，我在古书里见到过！”

“依我看，这两个诡异的东西不可能是伺命大人说的影君和……”

……

你一言，我一语，明渺两人虽救治了众神，但在他们的话语中越来越坏了。老者们则是沉默不语，或是叹息，或是冷笑。

破风声即刻止住了讨论，刚才话说的神明所有的肢体都被牢牢地定在地上。

“看，这不是封锁着么？”伺命没了刚才的神情，横跨了整个脸的伤疤中满是上位者的威严。

他沉沉地道：“念你们追随吾等够长，我原谅刚才你们的不敬。”

“但……如有下次，格杀勿论！”

安静的地底，伺命的声音在甬道里传得很远。

老者和伺命以本命之法稳定紊乱的灵气，许久之后伺命才回复了人形。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如同烛光，停在了被封锁了的地面。

“大人，我们要不要去帮王和影君？”

伺命的苦笑里满是自嘲：“王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我们……去了也是累赘！”

“对了，您老当年见过影君出手吗？”

老者直起了身子，摇头道：“如你所知，没有。传说，那几次凡世和神界的大规模灭绝，都与影君大人有关……你们知道，为什么没人记得影君出手吗？”

另一个闭目的老者也轻轻开口，在安静的地底世界却犹为阴森：“因为……无论神魔，见过的，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