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环绕银河系运转的11个卫星星系中，狮子座I是距离最远的一个。它只有银河系直径的二十分之一，但中心黑洞的质量，却和银河系中心人人马座A*黑洞不相上下。

在它相对稀少的恒星中，也存在着不少文明。自从星际联盟的管理加强后，这里的星际文明也被禁止干扰原始生命星球的演化。那些还在殖民异星、开采资源的文明，有许多甚至连人工造物都没有消除，就匆忙撤退了。

在远离星际纷争的长夜星，由于自转倾角过大，两极永远处在黑夜之中。晨昏线处，一只毛茸茸的独角兽酣睡在高大的树形植物枝桠处，黑色的皮毛让它完美的隐藏在凹陷处。

树枝摇摆，根茎蠕动，树林争先恐后地向着还被阳光照射的更高处缓缓移动。浅水哗啦响，这动静也让独角兽从睡梦中惊醒。

“我可真倒霉……”悺操纵着新的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十米多的树上一跃而下，溅起一片水花。

在她

感应到几个同伴的气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银河系，却在半路失去了和同伴的联系。而另一个她有些熟悉的强大威压也让她望而却步。久远的记忆重现心头，她记得那个气息的主人。虽然有无数次复生经历，但被那个男人打败的那几次恐怖往事是让她最不想回忆的。

谨慎地附身在一个星际生物身上，她等了许久才得知了银河系恢复如初的消息。

悺本来是幸灾乐祸的，那几个嘴上说尊敬她的同伴，最好是永远不要出现。他们没有遇见过那个男人，自然是不知道那个男人的恐怖。但悺在混进星际联盟后，也发现了不少神明在插手宇宙之事。

有一次，她差点就被一个古神发现，还好他最擅长的就是附身，才侥幸逃脱。

向着永夜前进，独角兽的皮毛开始发出淡淡荧光。这个生物是不能在黑夜中活动的，通常在黄昏，它都会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日出时再觅食。

黑夜中，野兽的低吼和长鸣不断响起，悺附身于独角兽，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沼泽中。忽然，一双锐利的眼睛反射着星光，夹带着杀意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

原本素食的独角兽，张开大嘴露出尖利的犬齿，撕咬着地上的尸体。一群被血腥味吸引的猎食者缓缓靠近，却被独角兽一眼就给瞪得四散而逃。

“真难吃……”悺吃了一半就没了胃口。趴在地上，她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也不知道他们会复生在什么地方……”

“但是这次除了离，其他人都是瞬间失去了感知的。那个家伙……不会真的掌握了夷灵之心的毁灭方法吧……”

“唉……”

叹气之后，悺又开始了自怜自艾。偷偷摸摸地来到这个星球后，她不只一次地感知到了强大的神明路过探查。本想找机会吞噬这个星系的中心黑洞，现在也成了奢望。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那几个家伙也不会真的帮我！”悺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狠狠地用蹄子捶向地面，几千米长的裂痕即刻出现。

“怎么？在发什么脾气呢？”

黑夜中，一声温柔的男声从悺身后传出，给悺吓一激灵。

感知着对方那亲切的夷灵气息，紧弓着身子的悺才放松了下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不是说你在古域中吗？”

嘟囔着，悺看清了对方的样子。人形态下，乾的白色长发垂到腰间，一双湛蓝的眼睛在黑夜中泛着迷人的光。但却是赤身裸体地站在水面，脸上露出玩味的笑。亁每次出现的样子都不一样，在漫长的相处中悺也习惯了。

“古域关闭了，我在寻找它现在的入口。”亁打量着悺，笑道：“我还挺喜欢你现在的样子的，多可爱。”

悺打了个哈欠，呛道：“以您的岁数，竟然还有喜好……怎么，对我这身体感兴趣吗？”

说着，悺舒展着身子，四足交替地向乾划去。

“这一世，你还想追随我吗？”无形之力挡在了悺向前，乾轻声问道。

“不想。”悺撇着嘴即答。

“但您能控制我们的夷灵之心，我可反抗不了您。随便你处置呗！”悺再次趴在了水面，放弃了抵抗。

亁笑了，水面倒映着星辰，让他的笑颜像个慈父般慈祥。他缓缓蹲下，一手托住了悺的下颌，道：“你当然可以自己选择，现在有没有你们，都一样了。”

悺没有理睬亁的后半句话，惊讶地问道：“真的吗？我可以自由了吗？！”

亁的手向悺的脖颈处探去，悺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一丝黑线伸进了悺的脖颈，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让她颤抖不已，却是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你……自由了。”亁缓缓起身，头也不回地向着地平线走去。失神的悺没有看到，面无表情的亁，眼神中藏着无尽的落寞。

“各位，永别了……”只在片刻，亁就闪现到了黄昏处。他眯着双眼，伸手让阳光从指缝中流淌，神情呆滞。

第34章 灵魂法则

“当初你们誓死追随，为防止转世变心才签订了这夷灵之心。现在，也是结束的时候了。”亁喃喃自语，这是他遗忘了许久的情绪——悲伤。

“可惜，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你们，那终结之外的世界……可能只有我能看到了……”

异动突生，亁的眼神再次深邃，出现在了暖阳之下的山巅。沙粒窜动，一个全身赤裸的绝美女性缓缓显现，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如同古神般神圣不可侵犯。

四目相对，人类模样的女人明显愣了一下。她素手一挥，一身洁白的长裙跃然眼前。

女人有些迷茫，两人就这么无言地盯着对方看了许久。

“我……记得你。可……我是谁？”女人歪着脑袋，犹豫道。

亁感受着女人纯净无瑕的灵魂，低声回答：“施心。”

……

永夜星的地貌多变，温差极大，但对两人都不是问题。飞流直下的瀑布顶端，施心凌空而坐，一双洁白小巧的脚在水中随意晃荡。

“你能不能穿上衣服？”施心瞟着赤裸的亁，蹙眉抱怨。

捧起一掌柔水，施心端详着看似无物，实则存有万千世界的清水，问道：“我怎么感知不到这个星球之外的世界？”

“我不想惹麻烦。”亁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一身黑衣，倒也不错。

“哦，我记得你和我打过一架。”施心解开了疑惑，但随即又问道：“我为什么记不起从前了？”

亁走向施心，深邃的双眼仿佛穿透了施心的所有过往。片刻后，看着一脸无辜的施心，他沉吟道：“灵魂自生，不死不灭……”

“什么？”施心凑到了了亁跟前，明眸如水般透亮。

“你……不怕我吗？”亁突然笑道，这个女子，竟是比他还要怪异。

施心思索片刻，反问道：“我反正打不过你，为什么要怕？”

“哈哈哈哈……”亁突然笑弯了腰。

施心莫名其妙，皱眉道：“你笑什么？”

但亁却置若罔闻，笑得更加肆意，鸟兽惊散，溪流加快。施心索性不理会他，又观察起了空气中的微尘。

半晌，亁才缓过气来。施心眉头紧锁，再次质问起亁何故发笑。

“其实，我现在也拿你没办法的。但是你，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亁盘坐在施心身旁，缓缓道：“宇宙之初，一位古神也像你一样忘记了过去。想必，你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对吧？”

“你身为夷灵之主，也会有神明朋友吗？”施心眨巴着眼睛，等待着停顿的亁继续说起往事。

亁微微一笑，喃喃道：“我，曾经也是诸神中的一员。”白发浮在水面，亁的笑容中有仿佛体现了光阴本身，他的声音悠扬：“而且……我可能是最年长的宇宙古神了。”

“古神……宇宙之初，就存在神明了吗？”施心像一个好奇宝宝，看上去完全没有戒心。

“神明……那不过是最开始，灵气充盈时最强的一批生灵罢了。自诩神明，却还是执着用自身的意愿去强迫他人，改变世界规则。”

“那时候……所谓的宇宙神明，和凡世文明一样争强好胜，开辟空间、排除异己、争夺神器和至高神格。连你们地球神界，在那时候也一样征战四方。直到孙悟，这个不服所谓天命，以低等神明挑战至尊神明威严的生灵出现……”

施心的记忆突然浮现，身子摇晃后，她抚着额头皱眉发问：“父亲……究竟活了多少年？”

“呵呵，你们在我看来，都太年轻了……但也在他成功挑战了所谓的权威后，神明和凡世的世界也有了改变。”

施心忍着灵魂的剧痛，低声道：“你是说，灵源空间、各星神界和星际联盟等等吗？”

“对，各自安定，宇宙规则开始从强者为尊向和平共处转变。在时间的尺度上，宇宙生灵确实在和平相处。但……那些不足为道，屈辱地消失在时间长河中的生灵和文明呢？”

“猎食者不会在意猎物的感受，智慧生灵不会在乎野兽的感受，高等文明不会在乎低等文明感受，神明也不会在乎凡世生灵感受。主动、被动，我们都在承受规则之重。“

“况且……你觉得，现在宇宙文明和诸神真的在和平相处吗？”

“没有。”施心下意识的回答了亁的问题，随后记忆如潮水般的涌现上来。闭眼承受，施心终于是忍不住了，抱着脑袋颤抖不止。

一旁的亁，却像没有察觉般自顾自地说着：“生死、善恶，不过是生灵杜撰出来的。无数宇宙，只是困住生灵的庞大牢笼，就像高级文明囚禁低等文明一样。你们华夏有一句话：‘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是这片叶子……”

“杀戮是一种秩序，终结也是一种秩序。到了我这个层次，宇宙万物已经不再有吸引力了。终结之外、宇宙之外的世界，你不想看看吗？”

……

施心沉默着，她几乎都快听不清亁在说什么了，灵魂仿佛被炙烤般传来剧烈痛楚。

灵域之中，一湖春水凭空出现。水草浮动，湖面渐渐扩大，随后山岭显现，包围其中。石子铺成的小道上，一群熟悉又陌生的人向施心微笑招手。

……

灵源空间中，充盈的灵气让明渺有种在金属中穿行的感觉。站在金黄色的棍尖，明渺甚至都估计不出自己的速度。

明渺犯着恶心，终于孙悟的长棍停住了。专心稳定着灵域，明渺和龙水月得到了可能是短暂的休息。

孙悟皱着眉头，向明渺背上的施心走来。

“灵魂自生，不死不灭……“孙悟喃喃自语，惊讶道：“灵魂法则之力……”

“什么里？”明渺关切在放下施心，也察觉到了施心残存灵魂的异常畏缩。

孙悟面带笑容，豪放地笑道：“哈哈！真不愧是俺选中的女儿！连俺老孙都只在古神典籍中看到过这种神通！”

“施心，要觉醒灵魂法则之力了吗？”龙水月香汗淋漓，喘气道。

孙悟丢了两个果子给两人，解释道：“传说，有一古神在陨落之际觉醒了灵魂法则之力，这还是当年我大闹……我查阅典籍时看到的。现在施心的状态，跟传说中一模一样！”

孙悟抚着下巴，闭目感知，随即沉声道：“我们，回去！”

隔着灵源空间的灵气阻断，孙悟感知到了施心的气息。同时，一个让他都有些忌惮的夷灵之气竟然也在施心的位置！

明渺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孙悟便以灵魂之力拖住两人，极速向外赶去。速度之快，让明渺两人都觉得，进来时孙悟是故意在磨炼两人。

几乎只是一吸之间，孙悟就保护着两人来到了灵源空间外围。

“细细感知，如果不知道出口的气息，进了这里就出不去了。”说着，孙悟向着一处跳跃而出。还在愣神的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跟随着孙悟的身形快速跳出。

永夜星。

施心从昏睡中醒来，一旁是闭目盘坐的亁。他换了个模样，变成了一个蠕动的女性生物，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让施心认出夷灵气息的。

“所谓神明，精神力量不是普通生灵能够承受的。在这点上，我们夷灵也一样。光这一点，凡世文明就不会是诸神的对手。你们保持所谓仁慈，控制着自己外放的精神力量。但不是所有神明都会如此，上古时期，被一个神明毁灭的凡世文明也不在少数。”

听着亁如同念经般的话语，施心只觉烦燥。她摇了摇脑袋，啐道：“谢谢你今天带我游历这个星球，但是我还是越来越不喜欢你了。”

“所以呢？”亁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所以……我要打你！！”施心感知到，这个星球的生物都已没了生息。这是她的底线，原本对亁生出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在明心剑显现的同时，两人身处的山谷立刻震裂，深入地心。

但顷刻而至的施心却扑了个空，明心剑从亁的笑容中穿刺而过。正想搜寻对手的本体所在，施心感觉到了一股不可抗的力量将自己拉向虚无。

变故太快，亁依然噙着笑意，施心只听到了他最后的话语：“灵魂法则之力……施心，祝你好运。”

……

回到地球，已过两年。

刚从空间之门中出现不久，明渺两人就被众人包围。偌大的客厅，此刻显得很是拥挤。

“水月……”李糖和葛清瑶紧紧抱住龙水月，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瞥到明渺背后依然沉睡的施心，宫灵夕和小泠目光顿时黯淡。

明渺看出了众人的失落，急忙解释道：“孙叔去找施心了，她马上就能醒应该。”

虽然听不太懂明渺的前半句话，但众人都明白，施心没事了。随后沉郁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将施心小心地放在沙发，已渡劫飞升的诸葛白开始向明渺说起这两年多的星际经历。方止和王莽也偶尔插话，遭遇虫族神明、险胜夷灵大军、叛离文明投靠虫族、半神文明和光体文明合作、数十个星系在人神混战中毁灭……等等险象环生的事件一一展现在明渺眼前。

而被几个叽叽喳喳的女人包围的龙水月，也浅笑着一一作答。爱江和光体则是乖巧地呆在一旁，时不时担忧地看向安静躺着的施心。

随后，得到消息的宫云等人也从系外赶来，一阵寒喧后便急忙回到了蓝星舰队。

从家里回来，明渺和龙水月安静地陪着施心。李糖拿了一根黄瓜，在施心的鼻头前晃个不停。

“我说，小李糖你能不能稳重点？”方止杵着下巴，打破了沉默。

李糖白了一眼方止，自言自语道：“哼！水月不是说了嘛，心姐的灵魂在别处重生，但是和肉身的链接断裂了。心姐最喜欢吃黄瓜了，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这不是帮心姐找找回家的路嘛！”

“我觉得……”王莽欲言又止，“觉得”了半天没“觉得”出来。

嚼着黄瓜，明渺翘起了二郎腿，吊尔郎当地道：“其实，我觉得施心能不能活过来都无所谓了。人嘛……总是会有个离别的。成千上万个路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说着说着，明渺甚至唱了出来，让方止行等人都瞠目结舌。

“他……终于疯了吗？”方止和李糖耳语。

“况且她脾气不好，人长得也……”

话没说完，本来安详沉睡的施心瞬间坐起，一个上勾拳将明渺送出了别墅。巨响之后，明渺撞破了结界之后超过光速，坠入了虚无。

“发现吞噬空间，危机等级10，正在清除……”

“这人……明明知道施心醒了，还故意逗人家……”龙水月扶着额头，望着屋顶破洞外发出警报的巡逻穿梭机，一阵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