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转眼就到了腊八节。

民间有句俗语:“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快到年关，家家户户都开始忙了起来，秦府家大业大，钱氏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秦云依心疼母亲，便自告奋勇的去帮母亲料理家事。

自从红花一事过后，钱氏听了徐嬷嬷的禀报，对自己女儿也是刮目相看。于是也不再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去理事是件多出格的事情。相反，钱氏还倾尽所有去教秦云依管家。

私下里，钱氏也略带疑惑的问过徐嬷嬷，女儿这半年来聪慧的不似同龄孩子，钱氏作为母亲，也是担心过一阵的。徐嬷嬷却笑着安慰道：“夫人您想的也太多了。若是姐儿笨笨憨憨的，那夫人您就高兴了？”

钱氏佯装怒意，轻轻的拍了一下徐嬷嬷：“你这老货，还敢打趣我？”钱氏笑着舒了口气：“也不知怎的，看着姐儿越发有当家人的气势，我这心里啊，还有点空落落的。”

徐嬷嬷一旁赔笑：“夫人您就是想的太多了。咱们府上只有小姐一个孩子，您又把她护的太好，大小姐自然不懂那些下作事情。大概是如姨娘和她肚子的孩子让大小姐有了危机感吧。人呐，有了危机感，成长的才快啊。”

钱氏抿了抿嘴，笑了。若不是情非得已，钱氏只想像老母鸡一样，一辈子把女儿护在翅膀之下。

秦云依主动把一些账目接了过去。开始的时候，她还摸不到其中门道，经过钱氏的细细讲解，秦云依的进步一日千里。秦朗有时来钱氏这里用膳，也会看到女儿小小的身影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的看着账本，打着算盘。

秦朗有心逗逗女儿，边唤来秦云依：“爹爹这几日天天听你娘说你现在算账本的本事都快赶上她了。来来，爹爹考考你。”

秦朗抽出一本账目，钱氏一看名册，竟然是秦府的生意。钱氏忙说：“老爷您也太过分了点，姐儿才多大，算内宅的开支已经是极限了。”

秦云依眼巴巴的望着名册，她很想看看这册子里的生意。最近一段时间，打赏下人也花出去不少钱。秦云依偶尔也在发愁，自己虽然有月钱，可若是想在第一时间得知大院里的各种信息，这些月钱就实在不够用了。

若是有自己的生意就好了。

秦云依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个年代的女人，除非自己出嫁，父母给的陪嫁里有田地，庄园和铺子，才能有自己的私房收入。在出嫁前，哪里能有自己的私产呢。

上辈子母亲为了让自己嫁入钱府有底气，差不多把整个秦府的资产都当做自己的陪嫁。可自己不争气，婆母今日要走一个庄子，明日要走一件名贵首饰，自己也不敢拒绝。不然就是一顶顶撞婆母，不孝的帽子扣下来。

结果不出半年，自己便分文全无了。婆母和丈夫也露出本来面目，再也不笑盈盈的对着自己了。反而天天骂自己是个克星，克死了父母。

想到这儿，秦云依甜甜一笑，忙出声：“爹爹，那些账目太复杂，我不会算。可爹爹若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不妨可以说一说。女儿虽不才高八斗，可也有几分小聪明，说不定就能帮爹爹一个忙呢？”

话音刚落，秦朗和钱氏都笑的合不拢嘴，钱氏点点秦云依的额头，说道：“真是个小人精。你爹走南闯北，做生意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如你？”

秦朗抚掌大笑：“来来，爹爹这儿还真有一个难题，要不，秦大小姐你来看看，有什么好法子？”

秦云依扭身拽着秦朗的袖子，撒娇道：“爹爹真讨厌，就爱逗我。我可是一本正经的呢。”

秦朗看着女儿撅起来的小嘴，慈爱的摸摸头：“爹爹的生意，有什么困难也不用找你和你娘解决啊。爹爹的作用就是来赚钱的，你呢，就和你娘安安稳稳在家享受就行了。”

秦云依无法，只得扭扭捏捏把心中盘算和秦朗说了：“爹爹，女儿不信你就没有什么难处，说嘛说嘛！女儿要是解决了，您得给我赏钱！”

秦朗哈哈大笑：“小妮子倒是会做生意，竟然贩卖主意点子哈哈哈...”

秦朗只当女儿想要玩闹，随意说了几件事，不料秦云依分析的头头是道。钱氏捧着手炉望着父女二人，就看丈夫眼中不断闪过的惊喜，钱氏知道，女儿真是聪慧非凡。

“我儿真不愧是秦家子弟！”秦朗很兴奋，想不到女儿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秦朗犹豫了一下，最终缓缓说出了盘恒在他心中的一个困扰。

原来秦府生意涉及广泛，家里也有几家绣坊。但是绣坊的绣娘人手不够，平日感觉不出来，一到年关或者重大节日，四季交替之时，这个问题就很是明显。每每这个时候，自家就要花大价钱去聘请别的作坊的绣娘，成本高，还容易有粗制滥造，卖出去的东西很容易让客人不喜。一个不小心，便容易砸了自己的招牌。

马上又要过年了，绣坊掌柜的又来催秦朗去请别家绣女来帮忙。这几日，秦朗都在为这件事儿发愁。

秦云依想了想，拍着胸脯说：“这有何难？”

秦朗‘哎呦’一声，乐了：“嗯？小小年纪，竟然口出狂言，嗯，说来听听，你有何锦囊妙计？若是说不出来，我让你娘打你屁股。”

秦云依叫来白巧，耳语了几句。白巧很快回屋拿了个花样子回来。秦云依将这花样子递给秦朗和钱氏。

二人一看，纷纷点头：“这针线倒是不错，还有这些花样子，看着极其别致。这是谁描的花样子？”

秦云依指了指白巧：“我院里这个丫鬟，会描花样子。之前我也看过外面的花样子，实在是老气横秋，只怕很难吸引来年轻的媳妇。”

“我这丫鬟，倒是针线上的一把好手。这针线技巧看着也和苏绣不同，倒是别有一番大气。她还会不少花样子，就是一天一个样，一个月也不重样的。”

秦朗收起花样子，只问：“这与绣娘人手不够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云依坐在椅子上，双脚一荡一荡的，看似是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儿。“爹爹，您听女儿说嘛。女儿刚才都在心中算过了。牙行里很多小丫鬟，多多少少都会一些绣工的。白巧也是牙行买回来的呀，您看她的绣工就很是不错。”

钱氏刚想说话，秦云依又连忙说：“我知道牙行之中有很多小丫鬟不如白巧，甚至有的都称不上资质平平。寻常人家买回去都是做粗活重活的，这些小丫鬟们，运气好的兴许还能长大，运气不好的，没几年也就累死了。”

秦云依掰着手指头算着：“这些小丫鬟价格都不贵。上次我去牙行，也细细的看了几遍，她们当中最贵的也不过五六两银子，大多都在二三两就能买回来一个。”

秦朗眼睛一亮，他大概猜到了女儿的用意。

“可是爹爹您说，您去外面请一个会刺绣的绣娘，甚至要七八十两银子。有些有名气的，甚至要上百两。女儿想，若是能买一些这种普通的小丫鬟，再拨几个普通的绣娘去教上个三四年。若是这些丫头能学成，那就放在自己家的绣房做绣娘，若是不行，再卖出去也行。”

“女儿想着，在绣房里学了三四年，就算技法在绣房排不上，可在普通人家，也是够用了。这样一来，还能卖个好价钱。”

“这来来去去的，不就赚了吗？”

秦朗‘刷’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在屋里大步走了几圈。秦云依笑道：“如何？女儿这主意行不行？”

秦朗一把把秦云依抱起来，转了几个圈，吓得秦云依连声尖叫。

秦朗大笑起来：“好孩子，真是爹爹命里的福星。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爹爹能给你的，你尽管说。”

秦云依吓得紧紧搂着秦朗的脖子，闷声说道：“女儿别的什么也不要，只求爹爹给我一个小铺子练练手。”

话音刚落，秦朗和钱氏对视一眼。

钱氏先开了口：“姐儿下来，家中的铺子怎么能是你说要去就要去的？这是家中的产业。”

秦云依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秦朗见女儿委屈的样子，心中不忍，啧了一声：“啧，无妨。既然是女儿想出来的法子，那爹爹就把这个绣娘坊教给你管可好？”

“但是爹爹要提醒你一句，女子未嫁之前做生意，传出去有碍名声。爹爹给你配个掌柜的，你有事情就吩咐他去做可好？”

秦云依欢喜的蹦起来。她终于有自己的私产了，以后，也是有底气的人了。

秦朗得了良方，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赶紧去找掌柜的商量去了。

钱氏搂着秦云依，细细嘱咐将来得了铺子可不能太过于劳累。母女二人在窃窃私语时，珍珠掀开帘子进来了，递给了钱氏一封信。

秦云依抬头看去，只见到信件最后落款盖着一个红章，赫然是一个‘赵’字。

一口咸腥的血猛的涌上来，又被秦云依生生咽下。

赵小棠，你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