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暮云宫

若不是亲眼所见，狄青万万想不到一代枭雄的李元昊会是如今的模样。

头发结成绺子散落在一边，双腿似乎已经被打断了很长时间，拖在地上的裤子已经破成碎布，露出来的皮肤新的旧的布满伤痕，双眼空洞的望着一颗桂花树，身下是半块草席，他嘴角还残留了一些碎屑。

狄青正准备离开，忽然想到种花对卫慕原的承诺，趁着侍卫换班，几个闪身冲过去，拽起李元昊就溜进了一处偏僻的宫苑。

“你是谁？！莫非？是野利遇乞派你来救本王的吗？”

李元昊从被狄青抓住时，便一声不吭，回顾了四周发现安全之后才试探着问道。

“野利遇乞？呵。”

狄青本来不想和这垃圾多说一句话，听到他提到野利遇乞，又觉得好笑。

“你奸污了别人的妻子，还生了一个你的种，你觉得野利遇乞会来救你？”

“不会的！他不敢埋怨本王的，他们野利家族有今天，不都是本王赐予的吗？！一个女人，绝不可能让他背叛本王！”

见李元昊说话依旧中气十足，狄青好奇的歪坐在一个布满灰尘的圆桌上，上下打量着李元昊。

李元昊被看的极不自在，他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似乎想让自己能够趴得有气势一些。

“我们中原有一句谚语，墙倒众人推，我觉得很适合你。”

“我，我认识你！你也不是什么中原人，哼！你小时候跟在你父王身后的时候，我还拿箭射过你！”

狄青点点头，“对，你这么说来，我今天还不该救你。”

“哼！你恐怕也不是来救我的，不过是觉得我还有一些价值罢了，说吧，如今我也没办法和你讨价还价，我方才看你武艺高绝，这样，如果你能帮我杀了宁令哥，我一定许诺你做我们西夏的大将军！”

狄青摇摇头，把手指放在唇边，轻声说道：“小声说话，外面有人。”

闻言，李元昊果然不再出声。

狄青看了看天色，若是想从皇宫出去，只能是小十打通地道来接，看来，自己还需要冒险先出去找小十，这家伙只能暂时留在这里了。

看见狄青迈脚，李元昊急了，低声说道：“你别走！你走了我被发现了怎么办？”

“只要你不发声，这里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很僻静，宫殿许久没有住人，围墙外面除了巡逻的侍卫，没有驻守的甲士。”

“那这里是哪个宫？”

“暮云宫。”

李元昊听到后，瞬间身子僵硬了起来，他缓缓抬起头四下打量了一番，果然是自己熟悉的宫殿。

暮云宫，少艾心相思，朝朝暮暮，云深不了情，白首依如故。这里是暮云宫，是自己母亲和元妃生前住的宫殿。也是自己毒杀母后，皇后，溺死第一个皇子的宫殿。

卫慕氏。

一想到被自己亲手毒死的母亲就死在自己身后的锦榻上，李元昊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尤其是狄青关上门之后，他忽然觉得屋内的灯光都暗淡了许多。

床边的雕花塌，是李元昊的元妃生前最喜欢小憩的地方，平时不休息的时候，她最喜欢和自己博弈，后来，李元昊毒母，元妃惹恼李元昊冷酷无情，被禁足在暮云宫，一关，就是五年。

那个时候，李元昊已经续娶了野利氏做皇后，自然对新婚妻子百依百顺，不过一句子不像父的戏言，李元昊又亲手毒死了卫慕元妃，溺死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

李元昊忽然觉得屋内有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尤其是锦榻上还有咿咿呀呀的吸气声，那是疼痛到极致才发的出来的声音。

还有门前门海冒出来的气泡，呼噜噜的声音像极了长子过世那一日发出的声音。

李元昊觉得呼吸有些难受。

他伸手一摸，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了鼻子。

李元昊不断用手抓挠自己的脸，拼命想从脸上找到鼻子，眼皮被抓的翻飞耷在脸上，脸庞的鬓角被撕开，还有口腔也被抓挠得汨汨流血，不一会，身下的半截草席，已经被血水染红。

狄青趁着宵禁之前，好不容易翻墙溜户回到鸡毛店，果然，种花担心的不得了。

“你猜我今天发现谁了？”

“李元昊？”

“！”

狄青像看着妖怪一样看着种花。

“废话，你进夏王宫，要么就是看见宁令哥了，或者是野利皇后，但是这二人都不足以让你一个性子冷清冷酷少言的人大惊小怪，所以，只能是李元昊，并且，他现在一定很惨，你手上不仅有血，你的衣服还沾染了臭味，喏，还有你袖子上面的茅草。”

狄青不由得惊叹的拍了拍手，对种花竖了竖大拇指，“神机妙算，种半仙。”

“说重点，狄青哥哥。”

“我打算让小十今天开始往夏王宫挖地道，我打算把他救出去。交给卫慕原。”

种花摸了摸下巴，从灶眼里掏出一根未烧烬的木头，在地上大致画了一个王宫的舆图。

“夏王宫我去过一次，你看看，现在李元昊在哪个位置？”

“他在这里，咦？我记得今天去这里的时候明明很偏僻啊，不仅没有值守的宫女，连门口的侍卫都没有，可是照着你舆图来看，这个暮云宫还处于比较当中的位置。”

“没错！暮云宫，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里便是曾经大夏皇后所居住的地方，也就是说，这个宫殿，是李元昊从小长大的宫殿，是卫慕太后的居所，也是后来李元昊的元妃，卫慕皇后的居所。”

“那？花儿的意思？”

“我料想，你今天歪打正着的把人送去了这里，恐怕不用等到明天，李元昊已经没有命了。”

狄青想了想李元昊今日的精神状态，点点头说道：“极有可能，他在背叛，怀疑，受到伤害的时候，如果回忆自己以前作为施暴人的事儿，可能会两种情绪相互转换，一个控制不好，可能会疯。”

“都说天道好轮回，你信不信，他不仅会疯，我打赌，他今天晚上一定会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