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杀良冒功

由于先帝驾崩，新帝登基，作为枢密使的范仲淹，对边防军事防务工作做的更加细致，随着杨文广的亲兵都去了永兴军路，一切都安置妥当后，范仲淹临到回京都之前，还特意走了一遭秦凤路看望狄青。

他对这个身世凄惨的少年有着深深的愧疚，派遣出去的人回禀，狄盖虎一家除了现在已经找到的狄青之外，无一人生还。

流放之刑向来都是出去的人多，能走到目的地人少，且大都发配做苦役，做工期间被河流冲走，被山石压死不计其数。

此时，范仲淹在军寨中，刚和狄青商议完从巴陵郡开始到永兴军路沿途建造‘清涧城’的防务事项，随后，从怀里拿出一本《左氏春秋》对狄青说道“将帅不知古今历史，就只有匹夫之勇。”

狄青双手接过书，对着范仲淹深深一拜，对于亦师亦父的范仲淹，狄青一直感怀其恩德和知遇之恩。

不一会，军寨外响起一片吵闹声，军营一向都是严禁高声喧哗，营啸的可怕性，往往都是尸横满地。

范仲淹和狄青纷纷走出营地，只看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被一群藤甲步兵串成一串，推推嚷嚷往军牢走。

“这是怎么回事？”狄青指着人群问道。

“回禀将军，昨天夜里，营地有军马被盗，我们连夜追捕，终于在密云森林把这伙贼人抓住了，现在正要关押到牢房里面去。”

“这些人是流民还是盗匪？可有户籍文书？”

“回禀枢密使大人，逐一查验过，都没有。”为首的十长走出来说道。

军营中，五个人为一伍，十个人为一十，所以最小的官就是伍长，其次是十长。

“这个孩子看着不过十岁，也是盗匪吗？”狄青指着一个身量瘦弱的小男孩说道。

“司马大人，可别小看这小贼，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准备牵着我们的军马逃跑呢！别看他小小年纪，力气可不小！”

“呜呜呜呜......”

种花看着狄青和范仲淹，拼命的摇着头，被捆绑的双手无法比划，只能蹦跳起来，让他们看到自己。

大姨父啊大姨父，你倒是看看我啊！我是种花啊！！！

这一刻，种花终于能理解小十平日里不能说话的苦楚了......

范仲淹和狄青顺着种花的呜咽声看过来，确认不认识之后，对着十长招招手说道，“这些人看着身体瘦弱，面色发青，想来衣不果腹才会让人一时犯错，你先去寻一些食物和衣物过来，吃穿不得过分苛待。

另外，既然是犯了错，也必须受到惩罚，若是妇孺，把军营中的浆洗和缝补工作给她们做，便当做是罚做劳役，未满车轮高的孩子，就去洗马喂马放马就行了，另外，那些成年男子，罚做辎重的民夫。”

狄青细致吩咐之后，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只见刚才那个蹦跳的小男孩，已经被一个藤甲兵夹在腋下，往营牢走去。

“呜呜呜呜~”

狄青，我恨你！还有大姨父！你也太不靠谱了！跟大姨妈一样不靠谱！！！

怨念深重的种花感到非常奇怪，范仲淹没见过自己几次，不被认出好理解，但是狄青见过自己这么多次，怎么也会认不出呢？

莫非还在记恨自己当时让他住柴房吗？好一个面捏将军！小气鬼！

种花和一群畏畏缩缩的妇女关押在一间还较为整洁的牢房中，想来是最高长官已经发话，下面的一些兵士也不敢再胡来。

种花眼巴巴趴在牢门上，伸出头左看右看，其实这牢门对她来说，有些形同虚设，只是越狱罪名更重，种花不敢胡来。

“伢子，伢子，来奶奶这儿，是不是饿了？奶奶还有半个玉米粑粑。”

一个慈眉善目，头发有些凌乱的老妇人对着种花招了招手。

种花回过头四周看了看，“伢子！来奶奶这儿来。”

种花确认了老人家确实是在叫自己，伢子是湖南方言叫小男孩儿的俚语，就像四川人喜欢叫毛毛一样，莫不是这老太太眼睛花了没看清。

种花说不出话，只能慢慢走到老妇人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又伸出手摸了摸，头发呢？！！

种花平日里，最喜欢扎的就是两颗丸子的花苞头，此时，哪儿还有花苞，只有头顶上一颗削去大部分头发缠绕起来的小布啾啾。

这是男子的法式？种花赶紧扯开领口看了看，沮丧的低下头，也是，十一岁的自己，还没有这个标志，总不能脱了裤子证明自己的性别吧。

只是盗匪为何要把自己弄哑巴了还要把自己装扮成男孩儿？莫非是想杀良冒功！想到这一层的种花惊出一身冷汗，好在是遇到狄青，否则现在说不出话的自己，恐怕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种花一边思索，一边慢腾腾坐在老妇人身边，老妇人容貌看着让人感到舒心，弯弯的月牙形眼角，不说话也总是带着笑，想来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吧，不知为何也会被认作是偷马的贼人。

“伢子，没事的，别怕，你别看刚才那个带着面具的将军凶巴巴的，但是他呀，一看就是好人，我们都是流民，若是离开这儿，说不定要饿死在路上了，在这儿好歹还有一顿饭吃。”

老妇人叹口气，粗粝的掌心慢慢摩挲着种花的小手，继续说道，“昨晚上那些官爷抓人的时候，我们是故意混进来的，离开了故乡，没有了户籍，到哪儿都没法收容我们，年纪也大了，想着若是临死前能吃一顿饱饭，就知足了。”

说完，浑浊的眼泪汨汨流出，种花伸出手，不知该如何安慰，看来不管是哪个太平盛世，都有一群生活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只是没有人看见罢了。

现在的她口不能言，也无法跟老奶奶倾诉自己的遭遇，她只能徐徐图之，慢慢找到事情的真相。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想法的种花，慢慢咽下手里的玉米馍馍，看着黑黢黢的牢房，她此刻无比想念上天入地挖洞刨土的小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