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希夷老祖入京了

舒安推着狄青的公输椅穿过回廊，绕过嶙峋的假山，木质轮子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气泡一般的咕噜声，这是去玄甲班最快的路。

狄青初来旁听的时候，也是从黄丁班启蒙，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便赶上了同龄人的进度，进入了初级班。

有人说，此子勤奋好学，进步神速；也有人说，不过是因为他是范仲淹的亲传弟子，走后门罢了。

毕竟范大人为了狄青，本应一旬一授课的规矩变成了三日一次，难免不让人多想。

对，没错，范仲淹也是应天书院的教习先生，虽说作为副枢密使官职的范大人足以教授天甲班的学子，奈何范大人有自己的想法，山长也管不了。

范大人的偏爱让人有恃无恐，尤其是跟着狄青一起升班的同学们，此时就悄然跟在狄青公输椅背后亦步亦趋。

“苏兄，我们果真要去玄甲班吗？上次旬考，你不是已经考中了地乙班了吗？下次的策论，搞不好地乙班会提前点题。”

一个身材敦实壮硕的学子拉着一位身量颀长文弱公子哥问道。

“阿鑫，你就信哥哥一次，押题有什么紧要的，我得到消息，范大人极有可能是今年的六大主考官之一！现在不搞好关系多露露脸怎么行，笨，考题哪儿有考官重要！”

跟在狄青后面耳语的二人，一个叫苏世杰，一个叫秦广鑫，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本身也是极有天赋的孩子，可惜，在金字塔尖里求学的学子哪个又不是人中龙凤呢？

“如此，你的意思是说，瘸子去哪个班，我们就跟着去哪个班是吧，你说，范大人会因为一个学生频繁转班吗？我奇怪的是，为什么范大人不直接在家里就给瘸子上课呢？还不用东奔西走。”

“你懂什么，范大人再牛，也架不住书院的先生多啊，书院的大儒少了吗？一个人是不是优秀，不是看他是否全能，而是到底能不能，专精一项总比每样半桶水强得多。万一瘸子偏偏不适合范大人的路数呢？”苏世杰总结的十分到位。

“苏总果真高才！走走，快走。”

看着日头此刻刚好对着头顶，狄青轻轻捋开左手的袖口，瞧了一眼，三根针都朝上。这个神秘的物品狄青已经研究两个月了，来中原之前，他一直不明白是何物，后来他发现，这宝贝原来跟书院的日晷同出一则，只没有标记天干地支，但意思大不离。

坐在教室正中央的狄青极其显眼，却也无人有异议，学堂很是公平，没有校园霸凌，也不看看身份阶级，只看成绩，所有的座位都是凭借实力说话。

狄青很喜欢这样的规矩，自卑怯懦从来都不是他的标签，范仲淹也不止一次告诉他，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先生还没来，狄青左手撑着脸靠在桌子上看着学堂外凋零残败的莲花，也不知道王太医还会不会回来，在他走后，狄青确实赌气不泡药浴也拒绝喝药，可看着街道上奔驰的骏马，他还是会心旌摇曳。

甚至好几次，他在马车窗户缝儿里，都看见了大黑马一闪而过，还是放不下，还是舍不得.......白日里都能看到幻想了。

“先生安好！”

狄青的思绪顿时被快步进门的范仲淹和其他学子的问候声打断，范仲淹二话不说，推着狄青就离开了教室。

狄青素来不多嘴，老师做何事都有其理由。

很快，几人就赶回了潘园。

“王太医，之前舒安传信来可是真的？？”

“是！找到了！原来希夷老祖就在京城！我收到了大师兄的书信！而且，我手里确实有希夷山门帖，我的老祖还真是踏破我的铁鞋，我之前匆忙离京，便是有人传消息说老祖在永兴军路出现过，可惜我遍寻不见。还好我及时收到山门帖。”

“若希夷老祖真的还活着，算算年纪，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岁了，当年他拒绝先皇入庙堂时，我范某还没有出生。人瑞既是仙，不知我可能一见？”

范仲淹虽不是修仙问道之人，但传说希夷老祖陈抟医道双修，又极其长寿，常来若是能得到些许指点，也好过夫人平日里那些无效养生手段的好。

王惟一摇摇头，实际上他手上的希夷山门帖乃是外门帖子，据说希夷老祖亲传弟子只有八人，最得他心意的关门弟子在数十年前便已身故。

此后，老祖便消失无踪。

王惟一在八岁时，随父亲出诊抿州，机缘巧合在路上遇到一位歇脚老者，看其熟睡在一棵大树下，担忧暴雨降临淋湿老者，王惟一便把自己的雨伞撑在老者身边，没想到三日后，王惟一正欲入寝，那老者竟好端端昏睡在自己卧房床榻上。

看老者疲惫，善良的小王惟一并没有声张，而是等老者自己睡醒，哪怕自己真的已经困得头叩桌。

醒来的老者拉着王惟一一顿乱扎，说来也怪，老者扎针的速度极快，目力根本就跟不上，更神奇的是，每一个穴位都极其精准，八岁的王惟一随父行医诊脉多年，一个人的医术是否好坏，他能很快分清。

后来，老者每日都来，每次来都先睡上一觉，然后再教，就这样，过了二十一天之后，老者不再来，在王惟一十八岁的时候，房里忽然多了一套金针，从此，金针就是王惟一的命，走哪儿带哪儿，睡觉都抱着。

又过了十年，王惟一的医术更加精湛，已经入职御医堂，他收到了一封信，信是一位落款李太真的人写来的。

同时，还送来一块希夷山门贴。

虽然山门帖的一面，写的外字，但是对王惟一来说，足矣，弟子三千，亲传八人，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到老祖二十一天的教导，且三千弟子也不是人人都有希夷山门贴。

遗憾的是，山门帖拿到很多年，山门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当然，王惟一也从未打着老祖的名号行医救人或招摇扬名。

甚至他一度以为这山门帖会一直尘封，直到三天前，大师兄李太真的信又来了，这一次，大师兄说，老祖来了京都，要在夷山召开山门会，持贴弟子均可受邀参加。

行医数年，对于王惟一来说，他的病人只有两种，一种的治得好的，一种是治不好的，没有治了还不好的，这样的失败对于号称天下第一针的王惟一来说简直是莫大耻辱，都说学生吃亏了得找老师告状，这不，他急需要老祖挽救狄青，也挽救自己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