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卖我自己

不大的洞穴，这会儿坐满了人，各自推算了一下自己的年龄，首领少年跟六哥种宜一般大，今年不过十六，甚至有几个少年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大，只能凭身高胖瘦给自己定年龄。

原来卫慕一族一向有培养神庙圣童的传统，通常是每三年，都会在族中四岁到十四岁之间的少年之间选取一部分送到后山的神庙之中接受山神的祝福。

拓拔元昊毁坏了神庙，但传承仪式并没有被毁，卫慕山喜被杀，族人被灭绝之时，这群小小少年在神庙旧址被残缺山亘遮掩，留下了性命。

可那之后，无父无母无家的孤儿，彻底成了孤魂野鬼。

“卫慕原，是我祖父给我取的名字。”首领少年拨拉着火光，灵活的接过一根竹鼠串儿，火光印在少年的眼里，只有恨，没有泪光。

“那卫慕山喜是你父亲？”

“嗯，那李元昊岂不是你表......”

“不准你提这个名字！”卫慕原把竹鼠丢进火堆里，又被旁边的少年快速的捡起来吹了吹。

种花自觉失言：“对不起，这家伙在历史上确实坏透了，放心，他以后不得好死。”

“他一定会不得好死！”卫慕原一声低沉的吼叫，身后的十二个少年跟着低吼出声，“拓拔元昊一定不得好死！”

种花环顾一周，发现最少的少年还没有自己高，一群还没有过完九年义务教育的孩子，却背负着最终的国仇家恨，让人唏嘘。

“六哥......”种花刚对着种宜开口。

“不可以。”种记就赶紧打断。

种花就是心软的神，看着似在街头巷尾称王称霸，却从不欺负人，从草原上回来之后也没有遇到什么磨难，在种家人心里，花儿简直就是善良正义的仙童转世。

“除非他们改名字，不然在种家军里一定会被人发现的，我们世代镇守巴陵郡，离西凉府并不远，消息一旦传过去，李元昊一定会趁此理由对宋开战！”

种记一针见血的说道。

都是同龄人，没有侠肝义胆不可能，但是建立在抄家灭族的风险上，种记不敢赌。

种宜才不管那么多，只要是妹妹开口，无脑支持，所以先要给六哥讲道理。

“那能不能送到唃厮啰大将军那边，反正李元昊好几次跟大将军干架都失败了，想来，大将军也不怕。”

种花推了推种记的手臂说道。

“我没去过青塘城，不是听三叔说，你还是明珠公主吗？要不，你修书一封？”

种记觉得，只要麻烦不往自己家里找，推给谁都可以。

“我们以卫慕家族为荣，永不改姓！”

卫慕原听话听一半，赶紧对种花说道。

少年只是流浪，不是傻子，听兄妹三人的对话，知道他们在为自己的未来做考虑，都挨个坐着不发声，仇恨是一定要报的，但是最当前紧要的，是怎么活下来，只有活下来，习得武艺，才能去找拓拔元昊报仇。

种宜看了看手里的双响箭，舍不得放，这是救命用的东西，若是三叔的海东青在就好了，从这里传消息回青塘城可能一个半天就足够了。

可若是自己送信去，留下种记照顾种花，也不放心，要么就是到西凉府，再差人连人带信送去青塘城。

“对了，六哥，我记得你说，青塘城是不会收留夏国人的，那他们.......？”

“他们已经不是夏国人了，只能是夏国的仇人。”

种记将睡熟的小十塞进种花怀里，说道：“卫慕家族，野利家族，没藏家族，还有梁家和任家，原是夏国的五大家族，

在李德明当政时期，五大家族聚沙成塔，拥立拓跋鲜卑族人成立夏国，是夏国的开国功臣，

但是李元昊自断臂膀，将卫慕家族驱逐，这是自损气运，我们只需要推波助澜，便能逐步瓦解夏国的政权。

唃厮啰大将军肯定会看的我们更清楚，所以我们送人到青塘城，大将军一定喜闻乐见，仇恨，是他们成长的动力，你想想，若是都当死士培养，将来对青塘城会是多大的助力。”

种花看着已经熟睡的一群少年，有些不忍心。

“妹妹，这是最好的办法，积石山一路走来，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就算是靠仇恨之撑，又能坚持到几时？缺医少药，更没有技艺传承，活着都是困难，何况是铜墙铁壁的夏王宫，如何谈报仇？”

种记拍了拍种花的肩膀，宽慰的说道。

种花趁小十睡熟，拔下它身上一撮毛，装进了一个锦囊里，递给了卫慕原。“阿原哥哥，唃厮啰大将军是我义父，你见到他，给他这个锦囊，他就懂了。”

卫慕原死死盯着小十，想不通一只大耗子居然还是信物？

将锦囊绑在手腕上，对着种花三人跪下。“种花妹妹，今日承你们的恩情，来日我一定结草衔环相报。”

在卫慕原的指引下，种家三兄妹少走了许多弯路，不过两日时间，就到了毗邻西凉府的西宁州，挥手作别后，三人再次匆匆上路。

没有关子没办法进入榷场。

只能去找六哥口里的熟人。

坐在牛羊马圈里，种花和小十兴奋的摸摸这匹马，挠挠那头牛，玩的不亦乐乎。

都说宋朝的榷场是互市商贸的雏形，这哪是雏形，简直就是大型国际贸易市场，除了牛羊马市，还有茶市，粮市，布市，瓷市，盐市，铁市，甚至还有人市......

只要有钱，应有尽有，尤其是人市。

没来之前，种花仅是听说，就开始大义凛然的喷这种贩卖人口简直就是断子绝孙的买卖，可刚到人市，种花就惊呆了......

大食人人卖大食人，波斯人卖波斯人，宋人卖宋人......

关键是被卖的人，没有衣衫不整受尽凌辱，相反，很多技人，乐人，都属于自卖自身，有的在家乡混不下去的，有的是希望能出国务工出人头地的，甚至有的人是希望能外嫁番邦，只因为在当地名声不好的，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