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死了。

薛凝还来不及反驳她，她就彻底在她怀里咽气。

薛凝把她背下了山，将她发丧，下葬。

丽蛟本就因为刚打了败仗上下一片颓废，国师猝不及防的去世更是让朝堂内外都躁动不堪。尤其是服用长生丸的大臣们，更是焦虑，隐隐怪罪皇帝当初不计后果的与大晏开战。

皇帝迫于压力，召见了薛凝。

薛凝刚刚料理完薛婉的后事，还在带孝，一身素色。发髻高挽的帝王锦衣华服，身穿丽蛟国传统的朱红色坐在高位，见薛凝到了也没抬眼。

薛凝忍下心头的厌恶，上前行礼：“陛下。”

皇帝这才抬头，好像刚刚看到她：“凝儿来了？”

薛凝皱眉，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只能沉默。

虽然他之前就觉得皇帝虚伪，但是对她并不十分抵触，毕竟她很疼爱阿山。

但现在她觉得，皇帝是个疯子。

皇帝也不在意她有没有回应，和颜悦色的道：“本来在你母亲丧期期间，朕是不该提这事的，可如今这局势紧张......今儿早上张大人还跑朕面前跪着，说再不任命你为国师，他就一头撞死。”

她说着笑了一下：“朕看要是再拖下去，朝中怕是有不少官员要撞死了。”

薛凝定定的看着皇帝唇角的笑意，竟觉得有种荒诞感。

丽蛟如今对外刚吃了败仗大伤元气，后续依附晏国要按时上贡，问题丽蛟现在哪来的钱？

整个国库都被掏空了，税赋一直在上调，国民饭都快吃不起了，眼看着就要起义夺权。朝廷官员也与她离心，只能靠着长生丸笼络，她怎么还能笑的出来的？

“如果我不呢？”薛凝视线放到手中的精致的茶杯上：“陛下，我以为你想让我为你卖命，至少要把阿山赐给我。”

皇帝脸上的神情淡了下来，也不在意薛凝的忤逆：“大皇子朕自有安排。”

薛凝自薛婉逝去后已经有些麻木，此时竟也不觉得生气：“你就不怕我撒手不管你走了之，大臣们造反把你推下皇位，花家数百年基业都毁在你手里吗？”

花钰闻言“嗤”的一声笑出声，见薛凝探寻的看过来，笑声愈大，一声又一声，听的让人胆寒。

“祖宗基业？”花钰笑够了，眉眼冷下来：“她们给朕留下了什么祖宗基业？”

“你可知道朕刚登基时丽蛟是什么样子？”

“先帝为了出口恶气，和西瑶连年征战，穷兵黩武，打到最后人都死了，钱也没了，还是谁也没奈何的了谁，留给了朕一个烂摊子，朕修养生息二十几年，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但是短短一年，一场暴雨就能毁了这一切！”

“偏偏外面的愚民还要说是朕品行不端才招来老天责罚，你说，这世上怎么能有这样的道理？”

薛凝听着，实话实说：“那是因为你得位不正。”

“那又如何？！”花钰有些恼怒：“还有薛婉！”

“有她在，朕的这个皇帝不过叫着好听罢了，朕要推行的政策要做的事，只要她稍有不满，那些大臣便把朕说的话当耳边风，阳奉阴违！朕巴不得她早点死了。”

薛凝握紧手中的茶杯，面无表情。

花钰情绪平复下来，又笑笑：“朕这个皇帝难道做的还不够格吗？凤后给朕带绿帽子，生下个杂种，朕都好好让他活到现在，巴望着他将来能为丽蛟做点什么，天下还有哪个帝王还有这种胸襟？”

她扫了一眼薛凝难看的脸色，觉得有趣：“你以为朕会在乎你手中那长生丸吗？丽蛟若是继续窝在这一亩三分地，最多二十年便要亡国，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送走一个老的，难不成她还要继续被这个小的拿捏？

她憋憋屈屈活了一辈子，此时终于觉得畅快几分。

“朕没什么好怕的了，你若不肯为我所用，朕便从大皇子身上试试那传闻中的噬心蛊，看看是不是真的能让人意识崩溃一心求死......”

薛凝听不下去，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径直起身，看也不看皇帝的脸色，疾步走到殿外。

他心头仿佛有火在烧，脑海里却只剩下一句话。

皇帝已经疯了。

她巴不得所有人都不得好死，甚至甘心赔上整个丽蛟。

她手中最后的筹码也失去意义，而皇帝手中却攥着她在乎的一切。

她注定斗不过她。

照影看着自家主子面色难看，半天不敢上前。

自紫月被薛凝击伤后，就换成了她贴身照顾，而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主子如此失态。

薛凝只觉得心口的火一路烧到了嗓子，烧的她喉间一股子血腥味。

良久，她唤照影过来。

照影年纪不大，长了一张娃娃脸，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脸色。

“你派人去大皇子的雁回宫一趟，帮我带句话给他。”

照影支棱着耳朵听着，生怕记错了把事办砸，却好久都没听到自家主子到底让人带什么话。

她正犹豫要不要追问一遍，就听她主子声音沙哑，几乎一字一顿的吩咐：“就说.....让他，听皇帝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