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是大华和晓娟的结婚大日子，二华早十天就带着罗珍回河头村。

一是带着罗珍散散心，免得她天天想着要孩子的事情。

二是躲着唐建明和张寡妇，免得再见尴尬。

综上所述，时机刚刚好。

刚办过酒，家里好菜剩了一堆，一家人难得团团圆圆。

家里新得了两个儿媳妇，吃顿饭9个人，小华和春华只能插缝上桌。

不过，挤挤更热闹嘛！

晚饭是姆妈、秋华和晓娟准备，罗珍在一旁逗春华玩。

罗珍来之前给秋华和春华买了新衣服和漂亮的扎头绳，现在春华缠着让她给自己编辫子。

黄毛丫头还没几根头发，倒是臭美的很！

“罗珍，看！”二华从外面回来，肩上扛着个大南瓜。

“南瓜！”春华跑到二华跟前，举着双手要抱南瓜。

“这个不行啊，这南瓜比你还重呢！”

春华不依，一把抱住二华的腿不让走。

“行行行，给给给。”

二华把南瓜的一头放在春华怀里，双手托着另一头。

“我这就给你切了蒸。”一边顾着春华还要和罗珍说话。

“晚上吃南瓜沾白糖好不？”

罗珍笑着点头，说：“你当心着点春华！”

二华嘿嘿地笑，连哄带骗才把南瓜从春华手里夺过来。

他用菜刀切下南瓜上头一大块，把瓤挖了去，还仔仔细细去了皮，再切成一块块直接放碗里。

就着其他菜一起上蒸笼。

除了蒸南瓜，还有红烧四方肉，大蒜烧黄鳝，肉丝炒茭白，炒青菜，炒冬瓜，鸡蛋汤。

另外还有一个八宝饭，白米饭更是烧了一大锅子。

小华一个劲儿挑四方肉吃，肉皮、肥肉和瘦肉层层鲜明，烧得浓油酱赤。

他用筷子挑最上面的皮，这一层最是软糯黏牙，筷子从一角卷起，稍一用力整块皮便被掀起来。

完了他筷头甩甩，荤油滴得到处都是。

阿爸拿筷子狠狠敲他的手，他一缩，肉皮掉在桌上。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夹菜别甩！”

小华竖着眼睛不说话，小儿子越发长得像阿爸，臭脾气也一摸一样。

他觉得家里吃饭规矩贼多，比如，筷子不能插在饭里，夹菜的时候不能翻菜，菜夹起来不能甩，筷子不能竖着往桌子上杵……

诸如此类，烦不胜烦。

干爹孙阿大家就没这些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所以小华三天两头就跑去孙阿大家住。

阿爸眼睛一瞪，眼见着战火即将燃起。

“阿爸，没事，都是家里人，让他吃嘛。”晓娟把肉皮夹给小华，当真是儿媳妇说话最有用，阿爸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吃过饭，屋里头来了人，听口气还是个媒人。

这屋里适婚的孩子就只有秋华，很明显就是冲她来的。

一番寒暄，进入主题，媒人开口问：“根发，秋华有定人家没有？”

这是废话了，定了人家你还能上门来阿？

梁根发摇摇头表示没有，想想确实也到年纪了，便主动问起：“有合适的人没有？”

“咳，就是有人托我的么，说起来和秋华还很熟。”媒人看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秋华，小娘鱼手里还做着手绷，是个贤惠的人。

秋华倒是不在意，她知道这是要帮自己说媒，不过她心里打定主意谁都不答应。

“下头村李老土家，和秋华是同学呢！”

秋华的同学黑狗，大名姓李，是李老土的小儿子。

梁根发是认识李老土的，他们家条件还可以，几个儿子都能干活。想着又是秋华的同学，知根知底的，倒是个不错的对象。

“李老土家倒是不错，不过这个事我还得先问问秋华。”

“哟，你们家倒是蛮好，还听听孩子的想法。”媒人口中称赞，心里不知道是不是也这么想。

这年头还少有自己做主配亲的。

等媒人走了，大家也都进屋了，只有秋华还照着煤油灯刺绣。

“秋华啊，别做了，伤眼睛。”阿爸坐到她旁边说，“阿爸有话和你说。”

秋华放下手里的活，抬头看着阿爸，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加深了他脸上的皱纹。

她没有表现出羞涩和不好意思，而是大大方方敞开了说道：“阿爸，我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刚才我都听到了。”

“看你的样子是不想？”阿爸把香烟拿出来放在鼻子下面闻闻。

“嗯，不想，我这手艺刚有起色。”

“阿爸想问问，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吗？我看你和吴家小子走的挺近……”

秋华平静的心湖里被投下一颗小石子，然而没过多少会儿，细细的涟漪马上又消失不见了。

“反正……我现在不想。”

她的语气是温柔的，她的心意是坚决的。

梁根发叹口气，秋华是这几个孩子中最受他疼爱的，他不愿意勉强孩子。

“行，阿爸不勉强你。”他站起身要走，却还是犹犹豫豫开口道，“不过……你自己也要……哎，你今年十七了，可不要忘了。”

秋华心里明白，她“嗯”了一声，阿爸便回屋了。

上次收到吴新的信，她便写了回信，里面没有诉说任何的思念。

她说：我在塔河都好，师父对我很好，周兰花也处处护着我，你不用担心，只管好好上学便是。

我现在感觉非常满足，我在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马上就要刺绣展了，祝福我吧！

希望我们都能为自己向往的事而努力。

……

她曾经回答吴新，自己不想配亲，只想把手艺学好。

这是真心话，无论是黑狗还是别人，甚至是吴新，她都不想。

她认为还没到那个时候，当然，吴新的确是不一样的，但是目前来说，她心里优先考虑的是刺绣。

第二天，梁根发便去回了媒婆，说自家女儿暂时还不想，等等再说吧。

媒人心想着大约是没看上李老土家，便承诺后续给配个更好的，梁根发忙摆手说，李老土家好得很，是小娘鱼没那个心思。

媒人一头雾水想着：有没有那个心思不都长辈说了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