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妹双手叉腰站在院子里，看来是准备大干一场。

但二华可不像你男人一样是个孬种！

“我看你天天往这头跑，要不就和唐三男凑个对算了，省的坏了我们名声！”

张晓妹可真是个不好惹的，嘴巴拉两下连婆婆的名誉都敢污蔑。

亏得天色暗，孙阿婶此时脸色看不清，但是嘴巴已经打起了结。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一声结结巴巴带着哭腔，她无助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孙建良被姆妈看得心里发毛。

“你个混小子！你就容你家主婆这么欺负你老娘啊！”

唐三男气不打一处来，这就要赶人走。

“滚！你们滚出去！”

“晓妹……走吧……”

“走什么走！我就不走！你老娘给你结个婚留给我一百多块钱的欠账，现在她倒是拍拍屁股过得痛快！

我告诉你们，我不痛快，谁都别想痛快！”

“好了！赶紧回家！”

孙建良终于提高嗓门吼了一声，这一下子家主婆终于拿正眼瞧他了。

“呦，怎么，你骨头也硬了！干嘛，不想和我过就离婚啊！

好哇，我看你早就看上那个瘸子了！

这家有钱，你们一个老一个小，心里在想什么当我不知道吗？”

“你给我闭嘴！”

罗珍不堪侮辱，想上前理论，脚下不稳跌倒在地，唐三男赶紧去扶。

“呦，被我说到心坎里去了，急了！”

张晓妹嘴巴似刀子，逮谁割谁，在场那么几个人竟没人是她的对手。

二华呢？他去哪了？

二华去屋子后面拿了根长扁担，一声不响走到张晓妹身旁，举起扁担就打下去。

亏得孙建良眼尖发现了，一把拉过她，两人一个趔趄，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儿。

这下张晓妹被吓得忘了骂人。

“你这张嘴倒是厉害嘛，是个不讲理的，不过你这是惹错人了。

你去打听打听，我梁二华就是个混子，你不讲理我不怕死，我们倒是可以比划比划！”

说罢，抡起扁担又向张晓妹拍过去，孙建良拉着她连滚带爬滚出院子去。

见着儿子离开，孙阿婶彻底没了气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抹脸抽泣。

罗珍顿时心疼阿婶，这样好的阿婶，便是连哭都不敢使了劲儿。

“阿婶你别哭了，犯不着为他们生气。”

“这是我上辈子造了孽了，生出这么个儿子来，害得你们和我一起遭罪。

从明天起，我不方便再来了……”

“妹子啊，你这是干什么！我们还害怕她胡说几句吗？再说了，这个村谁不知道他们的德性，没人会听他们那几句疯话！”

唐三男安顿好罗珍又来劝孙阿婶。

“阿婶，你可不能不来，你不来，我们都得饿肚子，没力气怎么雕红木？”

二华扶起孙阿婶半开着玩笑，这下大家心里都舒坦一些，阿婶也不再提什么不来的话了。

这么一点儿小插曲，晚上二华却睡不着了。

张晓妹的话一直在他耳边晃荡。

她说的没错，罗珍这样的好姑娘，家境殷实，不知道有多少人念着。

现在师父身体康健，人家便是有想法，只要罗珍不点头，他们也没辙。

但若是师父……

二华不敢想，像是今天孙建良那样的怂货，敢想罗珍一根手指，他都得拿扁担把他打出去。

第二天二华依旧早起，只是昨晚没睡好，脑袋瓜子嗡嗡响。

早饭是稀粥，二华打了三个荷包蛋。

吃过早饭，罗珍会拄着拐杖在院里走上两圈，说是要锻炼身体。

以前的罗珍总是乖顺地待在屋里头，一切听从阿爸的安排，唐三男总担心女儿腿脚不好受了欺负，大大小小的事都替她安排了。

这回二华回来发现罗珍变了，变得有主意了，会想着锻炼自己，偶尔也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事。

也许是他根本不曾了解真正的罗珍，他以为她是一个毫无主心骨的温顺乖巧的小娘鱼。

实际上这个从小受尽白眼的姑娘，内心深处的温柔与强大是少有人能及的。

她念你二华的好，便是旁人说尽你的不好，她也不曾在意；

她若是把你放下了，便是你二华忙前忙后，挖心掏肺，她也不再看上一眼。

二华蹲在院边清理冬瓜藤，一个人影从大门闪进来。

“三男，三男……”

唐三男从屋里头迎出来，招呼道：“呦，朱阿婆来啦！”

“罗珍也在忙呢？几天不见腿脚灵活些啦，多锻炼说不定能去了拐呢！”

朱阿婆熟门熟路地走进来，唐三男给她倒上水，又端出一盘瓜子。

“哎呦，别那么客气，我说两句就走嘛！”

话是这么说，却是一点不客气地坐下来，端起搪瓷杯几口喝掉了半杯水。

她往手里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说：“三男啊，我可是心里一直想着你们罗珍呢，小娘鱼什么都好，除了……”

后面半句不用说了，大家都懂。

唐三男尴尬地点点头，朱阿婆每次来都是这个开场白。

“我这边有户好人家，家里头杀羊的，条件还可以，小伙子比罗珍大两岁，正合适啊，人我见过，模样你放心！”

唐三男礼貌地陪笑，手上拿着瓜子在剥，这会已经剥了好几粒，朱阿婆见状有些着急了。

“怎么不说话呢？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说，罗珍这孩子我打小喜欢，我肯定紧着你们！”

“我们罗珍脚不好，你刚才说这小伙子家境好模样好……我想着囡囡配不上。”

“这……”

这么简单的问题，朱阿婆一时竟不接话头，只是一粒接一粒地嗑瓜子。

嗑完手里这把，她拿过杯子喝干净，抹一把嘴说：

“小伙子呢，各方都好，就是……小时候发烧……说话不清楚……”

唐三男一下变了脸色，问：“什么叫说话不清楚？”

“也没什么，其实用手比划比划也能懂。再说了，这样不正配吗？”

朱阿婆一个小发髻梳在大扁头后面，脑门上光溜溜的，说话间总是用手摸两下。

两个人的话都被罗珍和二华听进去了，然而罗珍并没什么反应，和朱阿婆招呼一下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