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二华实在是没事干也没饭吃，跟着傻建华去王老虎家里蹭席吃。

照理说二华是做不出这种事，但是从昨天晚上到下午，愣是没吃上一顿饭，只在桥洞边的河里嗦了两口水。这会儿心窝子烧的慌，实在是太饿了，傻建华也没吃饭，却一点儿也不见着饿的样子。

两人来早了，毫不生分的坐在那里，来来往往帮忙的人都是认识的，大喜的日子也没必要赶他们走，知道他们肯定没吃饭，厨子拿了两碗中午剩下的饭，又在上面盖了厚厚一层酱肉，淋上汁端给他们。

“饿了吧，吃吧！”

哪知道傻建华往外一推，歪着脑袋说：“我不吃这个，我要吃席。”

言外之意是这碗饭寒碜了，他要正儿八经等开席吃好菜，厨子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不和他一般见识。

“你这傻子，倒是知道好赖！”

二华和他不一样，这会儿已经两眼冒金星，就是端来一碗糠他也能吃得干干净净。他伸手把两碗饭都接过来，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拉，太香了，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酱肉，米饭也是从没吃过的香，两口饭下去，二华整个人就来了精神，可惜喉咙赶不上嘴巴，一口饭结结实实噎在喉咙口下不去了。

他整个人忽地站起来，右手的筷子依旧拿在手里，左手握成拳头狠狠捶自己胸口，脸一下子憋得通红。

“哟，这下好了，噎着了，赶紧！”

厨子回过身去舀了一大碗水，二华接过来咕咚咕咚两口水生生把饭咽了下去。

“……差点就交代了……”

大喘两口气后二华又坐回去，正端起碗想吃，却被傻建华把两只碗都拿了去。

“咦，你干什么？我这还要吃呢！”

“吃什么吃，不吃了！”傻建华把碗塞到厨子手里，说，“垫垫肚子么好了，等一会儿吃席！”

二华本来是想着吃完两碗饭就走了，哪来脸真的坐这儿吃席。

可这会儿才哪跟哪，肚子还咕噜咕噜叫呢，碗已经被端走了，那只好老着脸皮在这里等吃席了。

等王老虎把家主婆接过来，再对着天地、高堂和夫妻拜一拜，然后把两把凳子放在房子正中，一对亲戚坐着，新人拜，然后走，换一对再拜。这一波操作下来，天已经黑了。

左等右等，终于端菜的男人们在厨子边上开始做准备，人们都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来，一道道热菜起锅，傻建华兴奋地拿起两根筷子叮叮当当敲个不停。

他果然是个傻子！

二华在心里面默念着，他本来已经忘记了这回事儿，觉得他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这儿会才想起他是个傻子，和他坐一块儿可就真的丢人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其他人也都像看奇怪生物一样看着他，因为他和傻建华坐在一起。这个白八仙桌就只有他们两个坐着，没人和他们做搭子。

这会儿热菜一下子端上来三个。猪皮肉圆笋干三鲜汤一上来就被傻建华连着碗一块儿搂到胸口来，二华都没来得及沾上一块子。

“你这傻子吃相这么差，一口都不留给我？你拿来！”

傻建华更加不肯了，只肯用筷子拨两个肉圆到他碗里去。

二华白他一眼，将两个肉圆一并塞到嘴里，肉圆是用肥瘦相间的猪肉剁碎了之后加面粉搓的，猪肉油滋滋的香味和鲜味一下子占领了口腔，二华舔舔嘴明显是没吃够。

傻建华搂着碗不放，二华只好把筷子伸向另外两个碗。

一个是八宝饭，另一个是白菜猪肉片，傻建华果然不是真的傻，吃菜的时候可是看得门清，专挑肉菜！

二华挑一筷子八宝饭，面上是糯米饭嵌着冬瓜糖，还淋了一层猪油，里面是绵密的红豆沙，他这一筷子只挑到了糯米和冬瓜糖，不是很甜正合胃口。二华将红豆沙翻出来拌匀，往自己碗里挑了小半碗八宝饭。

真是甜如蜜糖！想着自己的日子过得苦哈哈的，今天多吃点甜的定是错不了。

还不等他吃完这就又上来盆大菜，红烧黄鳝！二华眼疾手快往碗里巴拉大半碗，生怕傻建华又连着碗往自己胸口搂。其实他是多想了，傻建华山猪吃不了细糠，根本不懂黄鳝的好吃。

这一带喜事里比较硬的菜就是红烧蹄膀、红烧黄鳝、三鲜汤以及鸡鸭鹅等, 黄鳝烧的不好腥味会很重，所以烧的时候鳝段和大蒜头是等份放进去的，再佐以生姜、黄酒和酱油，烧到肉质软烂，放进嘴里一抿就脱肉就可以了。

几个菜吃完，二华肚子就饱了，想着这蹭席吃的丢人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我吃饱了，我要走了，你慢慢吃。”二华抹抹嘴，油亮油亮的嘴唇稍微暗下一些。

“怎么就走了呢？蹄膀还没来呢！”傻建华见二华要走着了急，放下怀里的碗拉住他说，“吃完蹄膀再走嘛，我还没告诉你怎么去找不看横梁的家主婆呢。”

二华想想又坐下来，确实，正事还没打听呢！

结果是等到傻建华把一碗三鲜吃光，红烧蹄膀都上来了，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到底是怎么找？你倒是说清楚啊！”

“就……那样，就行了，你看这蹄膀烧的这么红，你吃点……”

傻建华直直看着眼前的红烧蹄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他吸溜一下又都回进嘴里。

二华一拍脑袋，这会儿才醒悟过来，自己怎么能信了傻建华的话，那是个傻子啊，谁信谁也是傻子！

他气极了，一拍桌子就要走，却正好碰到王老虎正拿着筷子过来，他热情地招呼着，嘴里不停说着“吃蹄膀吃蹄膀”，伸长手用筷子往油亮通红的蹄膀上狠戳一道，这之后亲戚乡邻才能动筷子吃上这道硬菜。

“王老虎，你来的正好，他要找不看横梁的家主婆，你教教他嘛！”

没想到傻建华这么直接，搞得二华一顿面红耳赤，王老虎脸色变了变，马上又恢复正常说：“这个简单，有介绍人，给点儿钱跟他去找，包你找到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