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过年了，秋华家的猪恐怕过不了这个年关。

杀猪是每个村必备的节目，今年秋华家的猪也在这个行列里。

临近过年，一家人都不用去队里干活，秋华刺绣卖的钱和二华送回来的钱把之前欠的工分也还清了，一家人都盼着今年能过个好年。家里这头猪杀了不但能吃上猪头糕，估计还能包顿荠菜猪肉馄饨，荠菜已经准备好，就差猪肉了。

早饭依旧是喝粥，但和平时不同的是粥里面加了年糕片，这是拜年祖宗酒里面用的年糕，姆妈把她切成薄片，等粥快好了放进去一起煮，等熄火的时候原本硬邦邦的年糕变得软软糯糯的。

秋华吃到的正是中间有蜜枣的那块，吃起来甜丝丝的。

“大华，一会儿杀猪你接着血，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吃。”

姆妈关照大华杀猪的事情，这是大事，一年到头把猪卖了可以挣一百多块钱，这可是个大数目，但是猪是生产队里大家一起养的，钱要大家一起按照工分来算，原本是要还队里的工分的，今年秋华和二华争气，家里不亏工分，心里也舒服多了。

这样想着，邱珍心里越发舒坦，即使带着春华干活也不觉得有多累，幸好春华被老头子救下来，要是当时真有个三长两短，她现在真是要后悔莫及。

“嗯，姆妈，一会儿我接着。”

“我一会儿要去看杀猪。”秋华吃着嘴里的年糕，一想到看杀猪她就兴奋。

“去吧，家里也没什么事情，我在家里收拾收拾，你们上午去杀猪，下午我们在家里扫扫灰。”

吃完早饭不多会儿，整个村子宁静就被一声凄厉的猪叫打破，秋华家的猪被第一个拖出来。

梁根发、大华和其他三个壮年费劲地把猪拖到许国庆家门前，一路上这猪疯狂的挣扎，使劲扭动着滚圆的身体，这会儿许国庆家门口已经支起一口大锅，锅里面热水已经沸腾。

五个人死死按住，屠户拿一把锃亮的尖刀迅速地扎进猪脖颈里又马上抽出来，血哗啦哗啦往外流，大华早就准备好脸盆在底下接着。

没一会猪便不动了，血放完五个人把猪抬进锅里，屠户给它烫个热水澡，再用剃刀仔仔细细把猪毛剃干净。

秋华最喜欢看的是屠户给猪清大肠小肠，不得不说小娘鱼也是有些恶趣味在身的。

屠户把大肠小肠扣出来往水里一扔，用剪刀剪开两头，手用力向一边撸，黑绿黑绿的东西就一股脑出来了，最后在水里过一遍，整个过程让人感觉莫名爽快，这是秋华捂着鼻子也要看完的。

猪杀完，队里的人就拿着肉票来买，因为是放在秋华家养的猪，优先给她们留了一些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一个猪头、一副猪肺和一点儿猪血，其余都卖了钱。这只猪称下来一共一百八十斤，每斤猪肉七毛六，除去给屠户的和自己留的，一共卖了一百二十块钱。

这可是一大笔钱呀！秋华心里憧憬着这个巨额数字，想着自己终有一天也可以赚到这么多钱。

秋华心里美滋滋的，今天晚上可是能吃顿好的了！

年前，家里的角角落落都要扫一遍灰尘，梁根发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包上一捆稻草，拿着竹竿的另一端在屋子里各个角落扫上一遍，灰尘和蜘蛛网就都被扫下来了。

今天的晚餐将会非常的丰富，吃过饭秋华就和姆妈开始准备晚饭。洗猪肺是一个非常繁琐和复杂的过程，先泡上一会儿去除血水，再往猪肺里面灌满水，然后把水连着脏东西挤出来，反复好几次，最后在锅里烫上一会儿把脏东西倒出来。等全部弄完再放水在锅里煮，加上黄酒，大料，不一会儿锅子里就往外飘香味。

另一个锅里煮的是猪头肉，已经慢火炖上快一下午，肉和汤混在一起，骨头全部拆出来，再一股脑儿盛到盆里去，放在边上晾着，等过上一晚便冻成一整盆，最后拿刀划成一块块。

小华整个下午都兴奋不已，一会儿去屋里面看看春华，一会儿跑出来要帮忙扫灰，一会儿又讨来一根肉骨头细细地啃着。

晚饭非常的丰盛，虽然猪头糕还没冻成型，姆妈也舀了一大勺到碗里，再盛上一大碗猪肺血汤，另外炒上一大盘萝卜片。

秋华今天吃了两大碗米饭，家里有米就是踏实，吃饭都有底气。

“二华这两天应该也要回来了。”阿爸吃着饭，脸上表情轻松又愉快。

“猪头糕可不能吃完了，要给阿哥留些。”

秋华真是个小大人，虽是妹妹，却总是替两个哥哥着急。

“吃不完，哪能那么快吃完啊，这些可以吃到过完年，二华肯定有的吃。”姆妈笑着说，她一只手抱着春华另一只手往嘴里刨饭。

秋华一会儿便吃完饭接过春华让姆妈好好吃饭，春华刚吃过奶糕，身上都是奶香奶香的味道，秋华凑到她的笑脸边上使劲吸上一口，她张大嘴巴哈哈地笑着，秋华更加高兴，又往她脸蛋上凑了过去。

大华吃着香喷喷的米饭，又喝上一大口猪肺汤，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阿爸姆妈，过完年，我想……我想请个媒人去请赵晓娟……”

他有些不好意思，等他抬头的时候，就看见阿爸和姆妈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连饭都忘了吃。

“阿爸，姆妈……”

“好好，请，请，过完年就请！”

邱珍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给大华说媒已经很多次了，小娘鱼都嫌弃家里穷，这是大华头一回自己做主，相信是个好彩头，家里的情况也越来越好，相信这回一定错不了，缘分来了！

农村的过年是一年中最重大的，全家人都在为这个节日做准备，梁家人的日子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大华的亲事，二华的活计都有了着落，秋华也有自己想学的手艺，过完年，小华长大一岁，春华也长大一岁，全家人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