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儿做的i9j型人类方案通过了。

准确说，是小柔把米儿的四点方案融合起来了：首先制造一起小规模的地壳运动，把本来已经塌陷的地心凹地部分充分填充，中间地带不规则隆起。不仅加厚被经年累月的移动磨得本已相当单薄的地面，并且把地面重新恢复4-5度的粗糙，减少育儿区的数量。

把i9j型人类分成了4个不规则区域，区域之间漂浮的食物设置了明显差异，并且不再均匀分布。增加或降低激素水平和营养成分，重要的是吸入时的味觉，各区域也有了不同程度改变。

以上这些改变还隐藏着一个重要的一点：为i9j型人类逐渐培养厌恶感、焦虑感和危机感。

脚下不再光滑的触感、边缘地区食物味道的差异、育儿区的减少，对于寻找摩擦对象时候的迫切或冷淡程度，导致他们会放大某些行为的意义，比如以前被过度使用的极寒地带。

“一个月时间，应该就能看出你俩这方案是否有效了。”文海看着大屏幕上本来悠闲地走来走去的i9j型人类，这些矮小的生物刚刚经过了一个大规模的灾难，面对着陌生的地形和触感，已经开始群体性惊慌起来。

不用一个月，这才一个周，极寒地带附近聚集的人就已经所剩无几。

地形发生了变化，怕带极寒地带半山腰已经不是什么难事。有些地方甚至不必借助分泌的体液也能爬上去。然而他们反倒在躲着这些地方。

“文海，我有事跟你说。”米儿把白天见过的奇怪物件跟文海说了，并且从他们专用的内部软件存储空间调出了那几张照片给文海看：“我觉得那块石头不对劲，但不知道重不重要，所以没直接发给你，想等你看看再说。”

“发给我！”文海一见照片立刻对米儿说：“这还真是缘分，竟然被你看到了，看来你的房子的气场发生作用了。”

文海转身离开了。

米儿心里愤愤不平：倒是分享一下什么情况呀？

文海头也没回地说：“我去验证下，一会回来跟你分享情况。”

嚯，这是能听到我在想什么？米儿目瞪口呆地看着文海走进电梯。

“小柔，文海是不是能听到我们在想什么？”米儿在cc上问。

“我觉得不能。”小柔今天回复的很快：“这事对于文海就像程序员每天对着满屏幕的代码，外行看着一脸茫然；内行扫一眼就知道用途，知道有没有bug；高手能看到程序员的水平、运行环境限制，以及可能出现的bug诸如此类吧，一目了然。文海眼里，我们都是数据流，我们可能想的和可能做的，他都已经看过几百亿、几万亿次了。”

“这是不是就像我闯了祸，知道回家要挨打一样的道理？挨打才是常态，不挨打就是意外。”米儿调皮地说。

“嗯，看来米儿小时候没少挨打。”小柔今天很闲，回复的都很及时。

米儿没回复小柔。

米儿想起父母没出国之前的日子，只要父母在外婆家，或者父母带着门罗在他们单位的宿舍里，那么几乎每天要挨打。

父亲虽然出手很重，但只是一两下解决问题。

而母亲，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那么多的戾气。

门罗挨打倒也不在乎。

门罗恐惧的是父母之间的争吵和战争。

他俩吵起来便说尽最恶毒的语言，动手时候也是招招把对方往死里打。

出国之后据说还为此被邻居报过警。

他俩可能就是老人们嘴里的叮当夫妻，打了一辈子，竟然也没分开。

没分开的大部分原因是钱。

出国之后，准备定居，门罗的外婆拿出所有的积蓄给他们买了一栋房子。

外婆拿钱给他们的时候，签了协议，协议只有两点：

一、要求房子写门罗父母两个人的名字，这样在外面有个照顾。如果他们两个要离婚，房子也要平分。

二、他俩只能有门罗一个孩子。不准再要孩子，如果再要孩子，这房子就归门罗所有。除非离婚各自组建家庭，可以要孩子。

这两点奇怪的要求一直被父母各种诟病，但也没有违反。

正因如此，从外婆去世后，父母不断地跟门罗说，你如果不准备来我们身边，我们就要卖房子了。

门罗跟父母一样不理解外婆的做法。

在父母电话里抱怨外婆迂腐，把老式从一而终的婚姻看得女儿比幸福重要时候，门罗甚至也有点认同。

直到外婆最后说了那个秘密。

那个连父母也不知道的秘密。

门罗恍然大悟，理解了外婆的良苦用心。

外婆在内心里，甚至非常想让他们夫妻俩在国外分了房子离婚吧？

就像文海能看透所有人的思维走向，外婆也许早就看透门罗父母的离婚的可能性非常低。

因为只要不说透那个秘密，他们夫妻俩永远不会懂为什么活又这么深的心灵纠葛难以解开。

正如某一对如胶似漆，准备享受欢愉直到某一刻共同赴死的i9j型人类，不知道为何经过了一场地质灾难后，突然互相如路人般冷漠。

米儿开始做子时祭祀，i9j型人类完全接受不了这种变化。

他们根本不想适应，但正在被动适应。

有些脾气急的竟然已经去育儿区域抢吃的。

米儿犹豫着是否继续调整食物分布距离，把育儿区域周围的食物变得更稀薄，但转念一想，那样的话，掠食者一旦进入育儿区域就不会再出去了吗？

还是需要时间，他们自己培养一个良性秩序。

子夜祭祀刚结束，文海回来了。

“米儿，不得不表扬你，你的发现没错。照片里拍到的盒子里，装的确实不是地球上的东西。”文海深吸了一口气：“而且，那不是块石头。那是一块活的生物。准确说，是一群活的生物，而且还很具危险性。不知道为什么被一群学生带着到处走。”

“这怎么办？”米儿还没接触过类似问题。

“这一组生物，应该在时间线或者空间场与地球是相邻的，但不是我们这个源区的。这是个极其可怕的管理事故。我已经反馈到领导层了。”文海字句斟酌地说：“你跟进一下后续，了解一下情况。注意！只跟进，别介入，连碰也不要碰盒子里的东西。遇见情况，可以随时在cc上跟我联系。”

米儿很期待这种冒险，他在知道那个秘密之后，曾经在日记里说过的一句话：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的，从今天开始，我将孤单到底，将向死而生。

可是，米儿没想到，28年的童子身，断送在这一次冒险中，而且还不是主动的，甚至都不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