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初一怔，这才意识到高禹川为何这样用力地想要将她推开，要赶她走。

因为他不想拖累她，他怕自己瘫痪了，连站起身都做不到。

他那样骄傲的人，自然是无法接受自己会瘫痪的事实。

他……是真的在替她着想吧？

明明那样想要将她捆在身边的人，却因为无法给她幸福，而忍痛放她走。

沈瑶初一想到他内心的挣扎，心底就有些不忍。

她向来都觉得高禹川是那个全世界最霸道最自私的男人，他不顾自己的感情，恣意妄为。总是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论她能不能感受得到幸福，只要他想要，她就必须待在他的身边。

可他却因为自己现在面临的状况，而不敢再强硬地要求她留下，甚至想要推开她。

沈瑶初现在相信了，这一次他让她离开，是真的要忍痛放手。

沈瑶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看着高禹川，压抑住自己的全部情绪，冷静地开了口。

“既然我说过要照顾你到好起来，那你要是一辈子都瘫痪，我就一辈子照顾你。”沈瑶初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大不了就把你和BoBo、CiCi放到同等位置，一起照顾好了。”

高禹川双拳紧攥，表情动容：“你不怕你要永远都照顾一个废人了？”

沈瑶初情绪波动，刚刚的冷静一扫而过，她双眼微红：“你为什么总要将‘废人’两个字挂在嘴边？你就算没法站起来，可你也不是一个废人，你不是还在工作吗？你不是还在撑着偌大的高氏吗？”

高禹川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眼底却一派清明，观察着沈瑶初的反应。

“高氏不需要一个瘫痪在床的人做掌权人，总有一天，这个位置会被别人取代。”

沈瑶初恼了：“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疗，在被别人取代之前好起来，不就好了吗？高禹川，既然你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就不要瞻前顾后，你不是向来都有自信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这一刻，高禹川觉得这次的事故，反而像是一道上天的恩赐，让他能进一步走近沈瑶初的内心。

高禹川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再大的灾难，在沈瑶初的陪伴面前，也都不过如此。

高禹川定定地看着沈瑶初，默认了她的话。

见他不再“自暴自弃”地不满自己的状态，沈瑶初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沈瑶初结束了帮他按摩的动作，替他把被子掖好。

她站在他面前，低垂着双眸，眼底的神色变得异常温柔：“高禹川，我也不想总是照顾一个阴晴不定、情绪不稳的病人，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治疗，早点好起来。”

说完，沈瑶初后退半步，抬手将病房的灯给关掉。

整个病房瞬间陷入黑暗，只有隐隐从窗外透进来的清冷月光。

高禹川看着沈瑶初黑暗中模糊的身影，心脏像是被某些他说不清的复杂情绪给填满。

这样的沈瑶初，让他看到了曾经对他千依百顺的她，让他更加不想放她走了。

可他也清晰地知道，沈瑶初一旦知道他好起来，那颗心就会再次封闭起来，想方设法要离开他。

一想到沈瑶初离开他以后，会另寻他人，他就根本无法忍受。

黑暗中，高禹川脑子里不断重复着沈瑶初刚刚的话。

如果他再也站不起来，她就会陪在他身边，一辈子照顾他。

本来摇摆不定、按兵不动的高禹川，忽然下了决定。

他决定，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

————

方助理一大早就提着早餐来到了高禹川的病房里。

高禹川已经起了床，沈瑶初也已经帮他把病床上的小桌板挪了过来。

方助理将早餐放下，沈瑶初便接了过去，替高禹川打开保温盒，一切准备好。

方助理几乎是下意识等待着高禹川发脾气，拒绝沈瑶初的照顾，要换他的男护工来伺候他。这几乎每天都要上演的剧情。

可没想到，高禹川不仅没有发脾气，甚至还自然地将早餐接过来，乖乖吃了起来。

方助理立马发现了高禹川和沈瑶初之间，气氛的变化。

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一时间陷入了思考。

明明昨天他离开之前，这两人还不是这样的。

奇怪的是，反而是这样的气氛，方助理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这时，高禹川突然开了口：“城东那个case怎么样了？”

方助理立马回神：“杜总那边已经基本上是啃下来了，但是杜总还是想找个时间跟您碰一碰。我回复说暂时有点不方便，他让我在您有空的时候给他回个信。”

方助理有些迟疑地说道：“现在您受伤的消息被封锁，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连您哥哥都不知道。但有些比较谨慎的合作伙伴，肯定是想要见到人的。”

方助理有些犹豫，昨天他还站在洛宁暄这边，觉得高禹川应该继续装下去，重新获得沈瑶初的心。

可杜总这事也提醒了他，作为高氏掌权人，高禹川有自己要做的事业，合作伙伴也不一定会相信一个已经瘫痪的总裁。

想到这里，方助理下意识看了沈瑶初一眼。

高禹川拧了拧眉，方助理都懂的事情，他不可能心里不清楚。

他陷入了更加两难的境地。

见方助理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沈瑶初将空空的保温盒拿了起来，起身要离开，给他们聊工作的空间。

“你们先聊工作，我去洗保温盒，待会儿再回来。”

“嗯。”

直到沈瑶初离开，方助理才重新开口道：“高总，既然您决定要告诉太太，那您这边受伤的消息也是可以放出去了，就说您还在恢复期，也算是安了这些合作伙伴的心。不然如果您一直不出现，有些合作确实没法继续推进下去。”

高禹川拧了拧眉，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

“……”方助理有些懵：“啊？您……不打算坦白从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