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两人一鬼来到医院。

魏望舒也一同跟了过来，他自己要求的。

看着眼前穿着自己外套，跟老人说话的女孩，他目光悠远，转瞬低头瞟了一眼裤兜里的手机。

脑海里回荡着下午师父玉清给自己打的那一通电话。

“望舒啊，你人生的一大劫已经出现了，渡过去了你会再上一层楼，从此道心坚定；过不去的话……”

后面的话玉清没有说，只长篇大论说了一通：

“师父叫你去清江市，不光是为了助你玄逸师弟渡劫，也是算到你这一劫看来是躲不过去，只看你怎么面对了。

这段时间你就跟着你玄逸师弟吧！

望舒啊，你别否决啊，你想她跟那鬼王有血契纠缠，跟着她那鬼王必定会再度出现。

收伏千年鬼王是我辈之职责。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啊。”

“师父，可是……”魏望舒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既然要消灭那鬼王，主动出击不好吗？

反正那鬼王被他们伤到暂时不能出来，只要找到他老巢就行。

何必这么麻烦？

“别可是了，师父还有事，先挂了！”

玉清那边传来一阵起哄的杂声，随即利落将电话挂断。

“嘟嘟嘟……”

听着电话的忙音，魏望舒拧着眉头，最终也没想出哪里不妥。

但猜想自己的劫难或许跟温如然有关，他思忖一下便跟过来了。

……

弦月星稀，夜风带着一丝凉意。

飘在医院外面楼宇下的一群群鬼魂，他们各自在角落里东叹西望。

有的眼神空洞，毫无神采；有的惊奇跑到活人面前扮着鬼脸，嘻嘻哈哈的仿佛没有离开人世。

温如然目不斜视地越过那个朝她做鬼脸的鬼，径直来到大厅里。

大厅吵闹声一片，这里与外面恍若两个世界，悲欢离合，并不相通。

有的鬼魂甚至不知道自己去世的消息，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不停地穿过人群匆匆忙忙的身体。

温如然切实体会到与她原来生活世界截然不同的一切，这个世界光怪陆离，眼前的所见所闻皆为真实。

有时她会荒诞到以为一切是自己的一场梦。

“……观主，观主，到了。”

鬼魂吴镇东和魏望舒齐齐看向她，连唤了好几声，她才从自我世界里出来。

叮——

电梯门已然打开。

负二层的太平间，走廊里灯火通明。

一踏入其中，一缕阴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温如然下意识拉紧身上的外套。

吴镇东望着自己的工位，此时坐着一个年轻人，在打着盹，他看着一切，眼底浮现怀念之色。

“观主，这里能看出什么来吗？”

温如然没有回答，先是从身上掏出一张昏睡符，悄悄靠近值班的人，轻轻拍在对方背上。

值班人的眼皮一沉，彻底趴到桌上睡了过去。

温如然这才问道：“吴大爷，你生前有东西遗留在这里吗？”

吴镇东飘来飘去翻找起来，估摸有人处理过当时的现场，很多东西都失踪了。

好在他寻到桌角隐蔽角落里，生前捏在手里的一枚铜制的平安符，这是他妻子自他入行就替他求的。

“观主，这个……”

温如然蹲下身拾起平安符，咬破手指往上面滴入一滴精血，又注入一股气。

随后默念了一句咒语，便闭上眼睛冥想起来。

吴镇东死前发生的所有画面很快映入她的脑海。

许多人并不知道，物体就像一个隐藏的记录仪，记录着一切，却不会轻易被解开。

只有通过特殊手段才会‘说话’，温如然便是用自己血液作为媒介，才能让真相浮现在她脑海中。

当然也不是每个玄门中人都能做到，她能做到也是因为她体质特殊，不需要通过别的介质就能看到。

而另外一种方法是念咒将画面传送到符纸上，汇聚成图像。

这种术法又叫圆光术，但得到的信息远没有她获得的全面。

一个连贯的画面和一个只显示凶手的图像，用哪个可想而知……

等看完，温如然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捋的清清楚楚，也不算太复杂，只是坏人有些丧心病狂了。

“大爷，我先去趟楼上，再去陪你找凶手！”

吴镇东没想到这么快，温观主也就睁眼闭眼的功夫，就解开了自己的死亡真相。

“好嘞，谢谢观主！”

他身上的阴冷鬼气散出来几分，显然对自己的死很是生气。

毕竟他快要退休了，儿媳刚刚生下大孙女，还没来得及坐享天伦之乐就这样莫名其妙死了。

吴镇东不甘心啊，他眼里染着怒火飘到两人前面，甚至想催促温如然两人快一些。

当然他对上观主旁边那个青年淡淡的一瞥，话就咽下去了，鬼气也收敛起来。

他神情淡漠，眸光幽深深邃，叫他下意识的不敢开口。

再次回到电梯，红色的数字缓缓跳动，原来待在电梯里的几只表情茫然的鬼，被突然响起的磁性男声吓一跳。

“师弟，你其实不用划破手指的……”

“嗯？”温如然转头看他。

魏望舒自身上拿出一张符纸，“这个显像符贴在物体上就能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

“……”温如然沉默了。

垂头看了眼手上的两个破口，心里爆了句粗口。

面上却笑眯眯道：“师兄为什么不早说啊！”

她努力保持着最和颜悦色的表情说着这话，语气却颇为嗔怒。

魏望舒缓缓解释道：“当时我看你划破手指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后面才明白你的意图。”

温如然磨了磨牙，她不知道还有这种符的存在，只能说现在开创了不少新奇的符篆，不知道也是正常。

她灵光一闪，“师兄，我聘请你作为我清风观的首席符篆大师，你给我画点符纸吧，就当是付住宿费了。”

魏望舒：“……”

魏望舒愣住了。

且不说他的符连师父以及其他玄门道长都称赞，就说在凌霄观那可是想求都求不到的有价无市。

一张符起码几十万，也不是那一点住宿费可以抵的。

另外，她不是说包住宿的吗？

他侧目看过去，就见女孩一脸惆怅地诉苦，“师兄你也看到了我清风观破落的不像话，这修缮还有维系都需要费用的。”

“现在干活的只有你师弟我一个人，”温如然忧愁善感道，“哎，我担心沉重的担子迟早会压垮我瘦弱的脊梁的……”

“师弟，”魏望舒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你别说了，我回去给你画一些。”

确实白嫖是不太好的行为，他就画两张当付食宿费吧。

“到了。”

魏望舒率先走了出去，他觉得再听下去，他一心软肯定会吃亏，这个师弟实在是太……

对，就是精明，很精明。

他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人，更别提还是个比自己娇小的女孩，他实在不太擅长应对。

“咦……那可说好了呀！”

温如然唇角挂着毫无掩饰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