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姨娘平日里也是娇生惯养，哪里挨得过这顿板子，被抬进来早已昏死过去。

沈絮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站在一边不敢上前，因为赵若兰一直在盯着她。

尽管平日里沈絮晚对桑姨娘亲热，可到底出于对嫡母的畏惧，到底是没敢碰她半分。

等到赵若兰一走，沈清浔连忙叫周郎中给桑姨娘把脉，并叫人拿来金创药给她涂抹了，这才叮嘱沈絮晚几句伤口注意的事项，这才放心地出了院子。

她知道沈絮晚就是个稻草包子，哪里知道这些，平日里有桑姨娘护着尚好，可如今桑姨娘自身难保，没人主持，哪里会懂？

事情办完，她连忙往沈府大门方向走去，早在孙研儿被抬出去后，她便叫霜儿去唤吴婆子在那等着。

霜儿虽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也没做迟疑，径直跑向了听竹院。

来到门房那，门房的下人正与他们对峙着，直到看到沈清浔，脸上才带着笑容弯下了腰。

“小姨娘刚刚被送出去了？”沈清浔问道。

那门房点头称是，沈清浔继续说道：“我要出去通知她的父母，你且开门。”

门房为难地摇头道：“这深更半夜的，二小姐还是不要出门的好，免得出危险，再说，这事让下人去做就是。”

沈清浔瞪眼望向他：“这便是夫人让我去的，你不信，去问去。开门！”

随着她的语气变得生硬，门房半信半疑地掏出钥匙来：“果真是夫人让小姐去的？”

“是不是要我现在找夫人来？”她不耐烦起来。

“没有……没有。”门房想了想，料她也不敢假传夫人指令，连忙将门打开，目送他们离去。

霜儿早便知道那些人往西城方向去了，边跟着跑，边说道：“小姐，听他们说，是要扔到西郊乱坟岗子那去。”

沈清浔也顾不得什么，跑到陈大叔家，一顿敲门，倒是把陈大叔夫妇吓得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她简略地将此事一说，并托陈大叔一大早去找孙家夫妇，这才将马车给牵了出来。

此时已是卯时，天边已微微泛起了白光，霜儿和吴婆子坐在车内看着她驱赶着马车往西郊赶去，都没有说话。

马蹄声不停地响着，直至追到西郊，远远地，看到两个人拉着一辆马车停驻在那，正准备卸着什么。

“停下！”沈清浔跃下马车，走了过去，果然，她安排的薄木棺材哪里有，依旧除了那床草席，什么都没有。

“二……二小姐。”下人见到她，一下子就没有了底气，低下头相互望了几眼。

沈清浔心里憎恶着，可也不想在这与他们多纠结这些，另掏了二两银子吩咐他们马上去买薄棺送来，二人如同得到敕令般将尸身抬了下来，又往城里走。

天已全亮了，初升的太阳却没有一丝暖意，霜儿将披风披在她的身上，默默地站在那陪着她。

这里就是穷人和贱民们的乱葬岗，好点的至少还有个坟堆子，有些便像孙研儿那样，卷上破草席扔到此处便算了事。

想当年，白姨娘死后，不也是这样的遭遇？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日白姨娘死后，连床好点的被缛都没有，一双苍白的脚还露在外面，便被抬出沈府。

乌鸦此时已成群地盘旋在上空准备觅食了，那凄惨的叫声，使得本就杳无人烟的地方更使他们寒上三分。

霜儿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刚刚看不太清的她现在看到这成堆的破席，还有那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腐臭，终于忍不住胃内翻涌起来。

滴水未进的她，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一股股的酸水。

“二小姐，先去车子里歇会吧，都闹腾一晚上了。”吴婆子拍了拍霜儿的背，转头望向沈清浔。

没想到这小姑娘脸上全然没有害怕，只是站在那，无声地站在那卷草席旁。

她的神情一会呆滞，一会又紧锁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就连她的说话，也是置若罔闻。

半个多时辰又过去了，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吴婆子转头看去，一个妇人跟着刚刚见过的陈大叔一同跑了过来。

“研儿！我的研儿！”

随着这一声凄惨的哭喊，沈清浔回过声来，此时孙大娘已扑在她脚边的那草席之上，一边嚎着一边将来草席打开来。

当确认那躺着的人是自己的女儿，孙大娘早已控制不住哭得撕心裂肺。

“研儿啊！你说你这是何苦啊！好端端的才几个月怎么就这样走了？你让我们怎么活？”

沈清浔也没拦着她，反而坐在马车车辕上，脸上木然地看着她。

孙研儿的死她未曾预料，当时她进门时，她最多只想到她将来生活的凄凉，可这死……

她叹了口气，也许早早地死了或许也是种解脱。

要不，凭着沈应风现在的态度，将来孙研儿也迟早会来到这。

“二小姐，怎么会这样？研儿不是这几天生产吗？怎么就忽然没了？”孙大娘哭了一阵后，抬头看到她，爬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孙大娘，是小姨娘难产，听说出了好多血才没的。”霜儿怕她伤及沈清浔，连忙将她扯开。

“可我研儿一向身体不错，怎么就过不了这关呢？”孙大娘说着说着，忽地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吴婆子连忙掐着她的人中，一声轻呼，孙大娘这才苏醒过来，怏怏地又爬到孙研儿身边又抱着哭了起来。

“嫂子，人死了不能复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吴婆子走了过去，将她扶起：“你还是放下她，让她好生地走吧。”

眼角一撇，她的脸顿时变了色，一把将那草席又盖在孙研儿身上。

先前那两个小人此时也从不远处驾着马车赶了回来，带着一口新做的薄棺。

“二小姐，现在……”一个小人看向她，轻声问道。

“将小姨娘娘俩抬进去吧。”沈清浔叹了口气，背向他们。

伴随着孙大娘的哭喊声中，棺木盖了上去。

而此时，吴大娘却走了过来，轻声说道：“二小姐，这小姨娘并非死于难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