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用力关上门，气得脸都鼓起来，“他们也太过分了！”

哪有这样的，听了外面的闲言碎语就跑到门上喊打喊骂，又没吃他们家的米，管得也太多了！

逐月楼中看她不顺眼的人数起来就那么几个，美心很快就猜到是什么人在背后动手脚。

主仆俩正在商议要怎么给她们个教训，忽然听见院墙外传来一阵恐怖的尖叫声。

美心从门缝往外看，偶尔有几个惊慌失措的人跑过去，地上散落着来不及带走的东西，气氛很不对劲。

两人合力搬起梯子架在墙上，美心爬上墙一看，心都凉了。

远处燃起烽火，城中多处冒起黑烟火光，依稀能够听见尖叫厮杀声，出大事了。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美心迅速爬下梯子，拉着南枝翻出颜色最暗，质地最差的衣服穿上，又换了最简单，不容易散乱的发式，贵重首饰全都摘下来，贴身藏着银票，口袋里装着些碎银子。

南枝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异的被她指使得团团转。

“姑娘，到底怎么了？”

“外头出事了。”美心拉着南枝到厨房，用锅灰把脸上擦得黢黑，脖子和露出来的手也没放过。

这样一装扮，两人看起来了便显得姿色平平，毫无显眼之处。

南枝害怕得抓紧美心的袖子，听见有人在用力撞门，声音中不觉带了哭腔。

美心深吸一口气，拉着南枝躲在厨房的水缸边上，小声交代。“我姓李，叫萱娘，萱草的萱。你的包袱里除了两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银钱和首饰，如果我们走丢了，你就到上游的长宁村，村外有一片土屋。”

“如果，你在那里没找到我，就自求多福吧。”

“姑娘！姑娘你在说什么，我不要和你分开！”

美心拍拍她的手，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假的，与其抱着无谓的期待，不如提前安排好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重重握着南枝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攻城的士兵没有人性，只要能活下来，做什么都没关系。”

南枝心中一凉，觉得她在留遗言，抓着她的手更加不肯放开，冰凉一片的手几乎抓不住袖子。

南枝战战兢兢的跟在美心身边，惊慌失措的在硝烟四起的街道上逃命。

每一条街上都有鲜红的印记，仓惶逃命的人们目不斜视的踩过地上的血迹，避开还在抽搐的伤者，直直冲向城门。

顷刻之间，这座曾经热闹的城镇变成人间炼狱。

随处可见逞凶斗狠的人，手上提着刀，趁着这个机会打家劫舍，扫荡一空。

昔日的高门大户门前布满血迹，邪恶的笑声和令人不忍细听的惨叫和呻吟声像针一样刺进美心的脊背。

她不敢回头，害怕看见自己不想看见的东西。

那样的动静她曾听见过多次，每一次发出这样声音的姑娘第二天至少要丢掉半条命。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女人和金银财宝一样贵重。

美心抓住南枝的手，一遍遍嘱咐她“不论发生任何事，一定要想办法求生。”

她似乎已经猜到可能的下场，面色发白的带着南枝一路狂奔，出了城就能多一条活路。

城门口拥堵得几乎动不了，所有人都在哭，对死亡的恐惧让她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冲破封锁冲出去。

可守城的人似乎收到了什么命令，紧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南枝突然拉住美心，满脸恐惧的向后退，踩着别人的 脚退到人群后面，一路上被很多人骂他们找死，南枝都一言不发。

等她们远离人群，躲在城墙下没人能看见的角落时，南枝才小声说“城门口的人不对劲。”

“怎么说？”

“城门口的人不是平时的人。”

城门由一只三十人的小队换防看守，为首的人叫焦大，是万花楼的常客。

可今天城门口的人却没有焦大。

“焦大和我说过，如果城中有大族犯了过错，为了防止互相包庇，以及有人潜逃，朝廷会派军队过来镇压，”南枝左右看了看，心中戚戚“听说还会屠城！”

“此话当真？”

南枝连连点头，心中满是绝望。

就在这个紧要档口，她忽然想起来焦大之前和她抱怨过，朝廷拨下来的银钱都被上头的官员贪了，到他们手上的银子根本不够用，就连城门边上被野狗刨出来的狗洞都没填上。

“他说城门有狗洞，但是我不知道在哪边。”

这种时候也只能司马当做活马医。

美心咬牙，带着南枝顺着墙边一路摸索，只盼着能赶紧找到好逃出生天。

可惜这一次老天爷还是没有站在她那边。

两人面色苍白的看着对方，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另一边城墙上。

城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群情激愤，一触即发。

这个时候穿过拥挤的人群无异于自寻死路，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才是屠杀满城百姓最好的时候。

美心不想死，可如果留在这里就只有死路一条，她只能硬着头皮，拉上南枝往人群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