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战事未停，清莺的及笄礼一切从简。

她自己是不觉得有什么，倒是王氏心觉委屈了她，补了她好些贵重的首饰。

三加三拜，置醴，醮子，取字，聆训，揖谢，最后礼成。

程序一样都没落下，唯独缺了些人罢了。

清莺早在几日前就收到了魏槐序派人从北境送过来的及笄礼，是一整套的白玉首饰，簪子、镯子、颈链、耳铛……一应俱全。他说白玉无暇，与她甚是相配。

听闻北境的边陲小城因为战乱，百姓流离失所，饱腹尚且困难，他在这样艰苦的地方竟然还能找到这样一副首饰，显然是费了不少心思。

及笄礼一结束，清莺便给他送去回信，连带着备好的物资也送上了路。

……

北境。

昨夜刚打了一场胜仗，一连几日折腾未曾合眼，魏槐序回到营帐一沾床便沉沉睡去，直到日暮西沉才撑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来。

刚掀开营帐的门，门口士兵忙不迭把手上的东西藏起来，形迹颇为可疑。

魏槐序蹙了蹙眉，冷声问：“藏的什么东西？”

“副将军，我……”士兵有些惊慌，又扭捏。

“拿出来！”

在战场上这几个月，将他身上的温润之气褪了个干净，如今横眉冷竖的模样着实唬人。

士兵抖着手将一支素色的银钗奉上。

“这是？”

“是属下心仪的姑娘所赠，她等着我回去娶她……”

军中规矩严苛，他便连这点相思之情都要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

魏槐序微微拧眉道了一句，“藏好了，不要再让人看见。”

“是，多谢副将军。”

他转身刚走出几步，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惊慌的叫喊，转头看去，便见到斥候长林霁将那士兵的银钗随手扔进了旁边的火台中。

他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林霁走来，经过他的身边，冷冷的丢下一句：“妇人之仁。”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魏槐序攥紧了拳头，目光看向抹泪离开的士兵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林霁与他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常年驻守北境，对于都城权贵根本不放在眼里，尤其得知魏槐序的身份，他更多的却是嗤之以鼻。

“他们在都城中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眼睛里没有流离失所的百姓，以为自己将所谓的权谋玩弄于股掌之间便自命清高，到底不过是有个好的出身罢了。”这是魏槐序初到北境时亲耳听到他说的话。

当时他心高气傲，将林霁以蔑视君威之罪给责罚了一顿。

但这并非他们彻底结下仇怨的原因。

真正让林霁记恨上他的，是因为一场战事。

那时候魏槐序初登战场，被胜利的渴望蒙蔽了双眼，杀得过于兴奋，待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过于深入敌方阵营，他被重重包围了。

那日为了救他，楚苓玉受了不小的伤，而且还因为他损失了十几个士兵。

尽管那场仗最终是胜了，但是结果并不理想。

林霁当即便将长剑抵上了他的脖子，若非柳煜严厉喝止，只怕最少都要在他身上划拉一道口子才肯罢休。

那次楚苓玉受伤休养多日，而他们也连打了好几场小的败仗。

魏槐序明白是因为自己的过错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心中的挫败感与日俱增，有好长一段时日他闭上眼都难以入眠，脑海里全是那些因他而死的士兵。

他甚至产生了退却的念头。

只是看着清莺写来的信笺，他心底又多有不甘。太多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唯一坚定地支持他的人只有清莺。

他不想，也不敢让她失望。

母后早逝，这些年他虽身为太子，但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太后和颜贵妃的枝节伸得太长了，他没有强大的依仗，腹背受敌，生怕哪一日睁开眼，自己就已经身处地狱。

他不得不坚持，只有变得更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魏槐序去了将军的营帐，已经谷雨过后，北越的士气渐长，他们如今已攻到颖州城外，因此要格外小心，否则恐怕会前功尽弃。

几人正围在桌案边商谈计策，天色已经黑透了。忽然有士兵闯进来报，说刚抓到了一名北越的探子，这探子身上还带着火石，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放粮草的营帐后面，幸亏被巡逻的士兵给发现了。

几人面面相觑，都皱起了眉头。魏槐序沉吟片刻，看着柳煜说：“将军以为如何？”

柳煜盯着桌案上铺开的地形图纸，上面用红色的小旗帜表示我放阵营，蓝色的小旗帜表示地方阵营。

如今他们已经逼近颖州城脚下，周围多山，此为易守难攻之地。但是北越兵力不如东临，因而节节败退，如今已经退至城中，所以才会偷偷派了探子来烧粮草。

只是敌方不知，他们敢攻到北越的地界，自然不可能将所有的粮草到带到近处。

柳煜抿了抿唇，试探地道：“不如，将计就计。”

“火势若起需要一刻钟的功夫。”楚苓玉膳用计谋，恐怕心中早有万全的对策，只是等柳煜先说出来罢了，她微微一笑，接着道：“把那探子捆严实了，列阵点兵，任何人不得出去，三更天前全部待命！”

“我去放火！”林霁自告奋勇去做起火势。

魏槐序沉思片刻，道：“眼见快要入夏，北越的势头越发凶猛，估计不能再拖了。”

柳煜点了点头，“殿下此言有理，要打赢这场仗，就绝对不能给敌军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场风波才过，一场风波又起，从都城送来的物资被流寇给劫了。

魏槐序亲自带人去夺回军资。

战乱四起，无以为家，良民也沦为草寇。若不入北境，他不会看到这么多人间苦难，不会明白民之所安即为国之所盛。

尽管理解，他也不得不去将物资夺回，否则死的就会是前线奋战的士兵。

魏槐序带着人上了山，那里竟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山寨，占据了半座山头。

直攻肯定是不可取的，他采取迂回战术，趁夜偷袭，不料却中了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