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想了很久，大约有一夜、两夜或者三夜那么久。

记忆是他回到这个世界时携带的珍贵财富，他只是想养个孩子罢了。

为什么命运要这么捉弄他。

既然死亡是杰森无法避免的命运，那杰森也一定会重回人间。

他等，等杰森醒来，再喊他爸爸。

杰森死后，罗曼隐瞒杰森的死讯，对外宣称他的独子只是受伤，卧床不起。

他有未来的记忆，自然也会知道杰森会复活，从棺材内挖出一条生路。

他怎么会把孩子送进棺材里，等着那混小子爬出来呢，这是不能原谅的。

西恩尼斯庄园重新修缮完毕，做了许多改造。

罗曼将杰森带回庄园，把他安放在特殊的房间内，每日都会跟杰森单独待会。

现在，他的儿子躺在特制的水晶棺中，周围放着白色玫瑰。

“晚安，孩子。”

他的孩子会一直这样沉睡下去，直到醒来那天。

罗曼离开昏暗的房间，独自走在走廊上。

往日充满欢乐和阳光的家，如今成为一座阴沉死宅。

他在花厅的沙发坐下，看着外面的绵绵细雨，小狗趴在他脚边。

本杰明为他送来热茶，现在本杰明的脸色也差不多是惨白了。

小狗跟着本杰明的脚步转圈。

“他还没给它取名呢。”罗曼看着窗外哀伤地说。

“有的。”

“什么？”罗曼沉浸在悲伤中，没反应过来。

“它叫罗米，小少爷偷偷取的名字。”本杰明倒了杯茶递给罗曼，“小少爷不让我泄密，说等罗米知道那是在喊它时，再告诉你。”

罗曼捧着茶，试图从茶杯上蹭点温暖，他沉默了会才道：“听起来像是从我名字化用过去的。”

他用脚尖戳戳正在咬他鞋的小狗，“要不改个名吧，叫没良心，都不知道它主人没了，还把我的鞋咬坏了。”

说着，他拿起手边的抱抱鲨，用来逗小狗。

“没良心的小东西。”

罗曼感到困倦，歪倒在沙发上睡过去。

「罗曼，与我一起，将哥谭变成地狱，为他报仇。」

「来吧，接受我的力量。」

「只有地狱才配得上没有他的世界，你应该让这个世界变成地狱。」

「来吧。」

黑暗中，一个物件熠熠生辉。

罗曼自梦中惊醒，手中的茶杯早已被拿走，正在桌子上冒着热气。

罗米对抱抱鲨展开攻势，攻击假想敌。

“没良心的小东西。”

看到罗米玩得不亦乐乎，罗曼又骂了句，然后缩在沙发里看落雨。

……

蝙蝠侠曾悄悄来看过杰森，罗曼知道，并不阻止。

……

生命之线有长度，罗曼一直等着那根线在合适的刻度接上。

只有杰森在的时候，他才是罗曼。

一天，两天，三天……

罗曼再没出过庄园。

黑面具在哥谭兴风作浪，行事风格高调，脾气愈加火爆。

哥谭城内因抢地盘抢生意的帮派火拼事件愈来愈多，许多小帮派被消灭合并。

这座城市的夜晚，最近经常能看到黑面具向蝙蝠侠叫嚣，双方大打出手。

蝙蝠侠把黑面具送进阿卡姆精神病院——在旧址上新建好的那座。

而黑面具每每第二天天不亮就会逃跑。

一个月……

布鲁斯来看望罗曼。

看见布鲁斯，罗曼笑了。

布鲁斯没见过罗曼这么萎靡不振过，那笑容中掺着凄凉和悲苦。

“你来看他，很好。”

罗曼走在前面带路，领布鲁斯到杰森待的房间。

布鲁斯走了进去，但罗曼站在门口靠着门框，“你终于不爬窗户来看他了。”

闻言，布鲁斯身形顿了下。

“小孩子就是这样，总会出各种意外。”罗曼语气中带着自嘲，“有时候苦恼得都想不通为什么要养这些小东西，简直是自寻烦恼。”

杰森如今安静地躺着，双手乖巧地叠放在胸前，周围摆满了娇嫩欲滴的鲜花，那张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痛苦也看不到安详。

布鲁斯伸出手，想摸下那张脸，手伸到半途又缩回。

“布鲁斯，你也很喜欢杰森这个孩子，不是吗？”

布鲁斯沉默不语。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杰森将会是你的养子，二代罗宾。”

“你已经失常了，罗曼。”布鲁斯转身，不动声色地说。

罗曼盯着他的眼睛，“我知晓未来，所以我把他从你的未来带走。”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本来制定了个很宏伟的计划来打垮你，等他长大了，跟你反目成仇，水火不容，我再跳出来挑明真相。但我没想到我自己先崩溃了。你是怎么忍住没为他报仇的？”

不等布鲁斯回答，罗曼低声笑起来，“因为你是蝙蝠侠，你有原则，有不可逾越的红线。很好，我欣赏你。”

“罗曼，你该收手了，我正在寻找他的灵魂，若是能找到，也许他就会复活。”

罗曼眼神飘忽。

“怎么找？去哪找？找多久？”

布鲁斯本不想告诉罗曼这件事，但如果一个希望的微光能让罗曼少堕落一些，他会告诉对方。

哪怕这微光太飘渺，都不如头发丝大。

“竭尽我毕生所能。”

罗曼笑起来，“不愧是你，让我等一辈子。”

第二个月……

哥谭城内的权贵一个接一个失踪，又在几天后被发现抛尸，各个血肉模糊，没个人形。

搞得那些权贵人人自危。

……

「罗曼，想向世界复仇吗？想挑战存在的意志吗？」

不断有声音在他耳边回响，蛊惑他。

「想吗？容不下他活着的世界，没必要存在。」

窃窃私语不停地侵扰罗曼的神经。

爸爸。

一声轻轻的呼唤，将他从忧伤中拉回。

罗曼向棺中看去，少年苍白的脸色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他明白是心魔作祟。

他疯了一般将手中的花束砸向地板，“闭嘴，闭嘴，你怎么敢用他的声音跟我说话？”

「是时候了。」

那个声音继续说着。

「成为我的容器，释放你心中的黑暗，让我们一起毁灭世界。」

「没有他的世界，不配存在。」

罗曼夺门而逃。

勤勤恳恳的本杰明默默进来收拾散落的花瓣碎片。

……

这天，罗曼例常走进那间房内，来看他最爱的孩子。

带着朝露的白玫瑰安放在少年沉睡的面容旁，罗曼拿走前一天的花束，坐在一旁沉思。

“你在枯萎，孩子。”